平流儿捉鬼

　　文|焦力军
　　相传，明朝建文永乐年间，在山东省北赵庄村，十字街以西路南，有一处只有三间北房和门楼的宅院。宅子的主人无子嗣，逝去以后宅院便闲置荒芜，院子里的草有半人深。村里人盛传这宅子闹鬼，说深夜能听到一个年轻女子在屋里哭泣，也有人说半夜里曾看见一个白衣大汉从院中出来进去。村中百姓十分惧怕，没有人敢接近这座宅院。常年累月，这座老宅欲发破旧和阴森，成了人人皆知的＂鬼宅＂。
　　村里有一个独姓平叫流儿的孤身后生，据说他是土著居民的后代。这孩子三岁的时候赶上＂燕王扫北＂，他的父母都被杀了。平流儿幸存下来，成了一个孤儿。村里人对这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十分怜爱，谁家做饭都给他留一口。说也奇怪，小家伙失去了父母一声也不哭，在村里游来逛去，走到谁家吃顿饭就走，整日里不言不语、傻乎乎地成了个吃百家饭的小乞丐。
　　平流儿长到八九岁的时候，村里有几户娃子多的人家，就叫他去＂驮娃子＂(把不会走路的娃子驮在背上，自己在地上爬哄孩子玩)。平流儿一点也不在乎，跟着人家吃了饭，驮着娃儿去大街上玩，晚上把娃儿送回家，然后回自己家睡觉。他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个头已经很高了，不再给人驮娃儿。谁家有什么活，他就去帮着干，特别是和泥盖房的脏活，他从来不嫌。和麦秸泥的时候，需赤脚去踩，别人不干，他干，踩出来的＂熟＂泥抹在房上又平又匀。时间一长，他成了干这活的＂专业户＂。不管给谁家和几天泥、盖几间房，他不但出满勤干满点，还不要报酬，总是干完活吃饱饭就走。斗转星移，平流儿长到十九岁，成了个年轻后生，还是天天去给别人家干活。村里差不多有一半多的娃子是他驮大的，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他动手参与盖的或修的，可他自己还是一无所有，房子也很破旧了。
　　这年夏天，村里遭了水灾，平流儿的两间破房被洪水冲塌了，没有了安身之所。村中的几个老人商量叫他搬进那座＂鬼宅＂去住。有人担心说：＂别看平流儿穷，可是个好孩子，搬进‘鬼宅’去住，别叫‘鬼’给害了。＂平流儿听了却说：＂我从小没做过亏心事，‘鬼’干吗要害我?＂村民们听他说不怕鬼，便开了锈锁，打开院门，一齐动手铲除了满院的荒草，又找了木板在北房西内间支起来当床，还有人送他一床棉被，平流儿就在＂鬼宅＂里安了家。
　　平流儿心里没鬼，所以不害怕。第一天，平流儿很晚才回
　　＂家＂，因为白天干了一天活太累了，连灯也没点就趴在木板床上睡着了。直到半夜里起来小解的时候，他突然在院子里看见一个穿着白袍、白靴子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平流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小解没解完就急急地回到屋里点上灯，四处照照，没有什么动静。再到院子里看看，空空荡荡，星光点点，满院子的野草气息还没散。平流儿心想：＂我没坑害过人，‘鬼’是不会找我麻烦的。‘鬼’还是怕人呢，不怕人，怎么没影了呢。＂想着，也没吹灭灯就又睡了。第二天，平流儿照常去村里人家帮工。有人问他： ＂看见鬼了吗？＂他说：＂看见了，五大三粗的，穿着白袍白靴子。＂再问，他还是这句话，白袍白靴子。重复几次，便没人相信了。平流儿自己心里却总忘不了这个＂鬼＂的事，如此多日，在夜间总能看见这个白衣大鬼。
　　平流儿想弄明白这个＂鬼＂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一天夜晚，平流儿在外面帮人家盖房回来，没有点灯，把被子铺开，自己悄悄藏在院子里一个长满野草的墙角下等着＂鬼＂出来。这天晚上，天阴沉沉的没有月亮，院子里的光线很暗，平流儿倚着墙角睡着了。半夜时分，他猛一睁眼，就见那个身材高大、穿着白袍、白靴子的＂鬼＂飘飘忽忽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但怎么看也看不清＂鬼＂的面庞。平流儿屏住呼吸，瞪大了双眼，握紧拳头，看＂鬼＂到院里来干吗。这个鬼来到院里，站了半天，好像是对天长叹： ＂唉!埋得我太久啦——＂平流儿仔细再听，只是一阵阵的夜风，吹得墙头上的草簌簌作响。过了一会儿，那＂鬼＂好像发觉了平流儿的动静，转身就向屋里走去。平流忽然大了胆，站起身来紧紧跟着。鬼的白靴子很大很重，但走路一点动静也没有。＂鬼＂进了屋，平流儿也追进了屋里。一转身，＂鬼＂进了平流儿睡觉的西内间，平流儿快步追进了西内间。就在倏忽之间，平流儿眼看着那么大的一个＂鬼＂钻进他睡觉的床底下就不见了。吓得平流儿额角出了冷汗，心想＂鬼＂原来就在我的身子底下啊？他急忙点上灯去床底下寻找，床底下空洞潮湿什么也没有。虽然没有找到，平流儿认定这个＂鬼＂就在自己身子底下，还是吓得半宿没睡着觉。
　　第二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平流儿没有出去干活，闷在屋里想着昨夜的情景。＂鬼＂到底是个什么玩艺?他说不清楚，反正平日听人们说＂鬼＂是害人的。今天没活干，干脆把这个＂鬼＂捉住，给全村除掉一害。想到这里，他立刻行动，搬开木板床，拿来铁锨狠挖起来，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不挖出你这个害人精，我决不罢休。＂他满头大汗地挖呀、掘呀，一气挖下去了三尺深的大坑，也没见到什么＂鬼＂的踪影，又狠劲地往下掘了一锨，只听＂咔喳＂一声，把锨头给崴了一片，心想＂有鬼＂，喘了口气，又掘了几锨，发现是一块大青石板，他伏下身子，用双手掀开一看，天哪，石板下原来有一口莲花缸，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他乐得眼也花啦，头也晕啦，拿起一块，敲敲，叮当作响。＂鬼啊，鬼啊，原来你是财神爷的化身呀!＂他想了半天，想不出处理这些银子的办法来。最后，平流儿冒着雨把八十高龄的赵氏族长请来。老族长来到平流儿住的＂鬼宅＂一看，也惊奇不已，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奇事，村里闹了多年的鬼，原来是财神爷在现形找人＂。他立刻召集全村的百姓们来看，屋里挤满了人。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这是平流儿多年助人为乐的善果，银子应该归他。＂有的说：＂平流儿是从小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这银子应当大家都有一份。＂还有的说：＂这座‘鬼宅’是赵家的老祖宗盖的，这银子应归赵氏家庙所有。＂七嘴八舌，莫衷一是。最后，老族长对大家说，＂‘鬼宅’原来是赵氏老祖宗盖的，可是后来高价卖给了一个外来户孟家，孟氏两代都绝了，这宅子一直闲着。大家说的话都在理。我看这样处理吧，这一缸银子实在不少，谁看了不眼红？说到底这个‘鬼’还是平流儿捉住的，别人根本没有这个胆，也没有这个福。这些银子，每户分一块，剩下的都归平流儿。＂说完，他首先伸手拣了一块最小的，摆在桌子上作个样子，然后叫各户各出一人拿一块，可族长拿小块的，别人也不好意思拿大块的，全村人都拿完之后，还剩下大半缸银子，老族长就宣布全归平流儿所有了。
　　平流儿捉＂鬼＂发了大财，不知道自己的银子怎么花。老族长为他主持操办，翻新了＂鬼宅＂，买了十亩大田，还托人从外村给他娶了个媳妇，小日子过得富足起来了。可平流儿这个人呢，天性善良，每天宁可扔下自己的活叫媳妇干，自己还是去帮别人家赶车扬场，和泥盖房。未过十年，媳妇给他生了一儿一女，都是以农耕为业，善帮乡邻。平流儿活到九十九岁而终，平氏家族至今香火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