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语文名师大型互怼现场，一篇文章看懂什么才是好的语文教育

　　在语数外三门课中，数学可以看孩子会不会做题，外语可以看单词量阅读级别，语文似乎是一门玄学，到底什么才是好的语文教育呢？语文名师、写作名师都是什么样的呢？
　　是海淀黄庄的＂大语文＂招牌里的金字宣传吗？是从小学一年级就熟记元明清大才子的生平故事、熟读《古文观止》吗？
　　本次童书妈妈第二届写作教育高峰论坛上，我们请到了中国和美国语文教育、写作教育的学科领头人，相信听完他们的分享，大家能够知道怎么学语文、怎么写作文，什么样的＂名师＂是真名师，也能面对各种＂大语文＂的宣传，更有鉴别能力。
　　童书妈妈写在前面：
　　这次童书妈妈第二届写作教育国际高峰论坛要搞事情，请到了语文作文界的一对学术CP——曹勇军和傅丹灵，在线互怼。
　　曹勇军老师是江苏省特级教师，也是一线的中学语文老师、江苏省的语文学科领头人之一。傅丹灵老师是美国佛罗里达州教育学院终身教授，从事英语作为母语以及第二语言的写作教学研究工作。
　　这对学术CP是老乡也是老友，还一起出了书，但是讨论起问题来，依然火药味十足，尤其是谈到应试。
　　以下内容由论坛实录内容编辑整理而成，部分内容的顺序做了调整。（曹为曹勇军，傅为傅丹灵）
　　Q1：曹老师是江苏省语文的特级教师，在语文里，为什么尤其重视写作教育，是因为写作好的孩子语文成绩就好吗？
　　曹 ：不是。
　　反例有三种情况：有的孩子写作好，但是应试不行；有的孩子语文好，写作不一定好；还有的孩子，自由作文写得好，老师布置的应试作文写不好。
　　我之所以看重写作，是因为写作对人的一生有长期影响，而不是考试的时候占分多。在单位里，一个人如果写作能力强，就天然锁定了他在人群中的竞争优势，这种人叫笔杆子，机会更多，如果文笔一般般，就会失去很多的机会。
　　应试写作谁也逃不掉，如果应试不好，上不了好的学校，后面发展受制约，你以为上好学校后面发展一帆风顺了吗？不，我有那么多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后来发展也一般般。
　　而那些社交能力比较强、自我驱动力强、写作比较强的，尤其是自由写作发展比较好的孩子，今后人生的发展往往都比较好。
　　我有个学生，以前文学社的社长，很偏科，语文好，其它学科一般化，考上了江苏大学，不是江苏第一流的大学，毕业后去了南京市交通局，不到半年就作为后备干部送去新加坡培训，就是因为他的文字能力强，很快得到了赏识。
　　写作能力对人一生的发展非常重要，这样的孩子机会更多。
　　傅： 好多著名作家写回忆录都说自己不是好学生，觉得应试教育太约束，人的创造性、独特性被压缩了。（潜台词：我不同意应试很重要……）
　　曹 （火速打断）：对，马斯克，就是，他创造特斯拉可回收火箭，创新能力特别强。写作也是一种创意能力，这种创意能力特别关键，对人的发展很重要。
　　Q2：那面对应试教育和自由写作的矛盾，你们怎么应对呢？
　　曹 ：我提倡作文教育里一国两制，应试教育之外要有自由空间，要有自由写作，有时间就自由练笔，这样的文章能培养学生的自我认知，学生可以在两个频道里切换。
　　一国一制有点麻烦，如果孩子应试特别好，就只会写应试，到生活中，解决问题发现问题完全没有经验，老师不布置题目，就发现不了自己的东西。
　　第二是，有的孩子平时写点小文章挺好，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考试考不好，这很要命，怎么协调好，这就是搞基础教育的老师们要面对的挑战。
　　傅 （面带＂你太贪心了＂的表情）：美国也考试，从1998年开始，考试越来越多，怎么办？为考试教，老师要出套路、为了分数，我们提出了4比1的原则，就是在5天中，4天的时间教真写作，关注语言的发展和写作者的发展，一天培养应试，小学四年级，中学八年级统一考试，其它时间，我们提倡不要为考试学，学生学好了自然会考试。
　　当然，这是理想状态，很多课堂也可能做不到这么高的比例。
　　曹 ：我们也是四比一，只不过是倒过来的，4天应试1天自由写作，有可能这个1都没有。
　　傅 ：比起达标，更重要的是个性化教育。什么是个性化教育，就是要让每个人都有进步。
　　曹 ：我们达标是起码的，不达标不行。
　　傅 ：标准就是平均分，怎么可能要求每个孩子都达到平均分呢？在美国一旦达到大家达到一个标准，搞考试的人就会把标准提高几分。
　　曹 ：……
　　傅 ：个性化教育，我们的常见做法是档案评分，要拿出孩子3个月写的东西，让孩子从中选10篇，代表了他的进步，还要说出为什么这么选，比如这篇是同学都喜欢，有的是第一次尝试的新的东西，等等。
　　在写作课堂中，教人比教作品更重要， 学生能看到自己有哪些进步，下一步怎么办，这样学生就有自我管理能力，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学习。
　　Q3：中国和美国的课堂，差别在哪里？
　　傅 ：传统观念认为写作是把脑子里的东西记录下来，实际不是的， 真实的写作是思考、探索、发现，去加深学过的东西，发现不会的东西。
　　写作是为了更好地跟别人沟通，找到自己，写作最重要的是去思维探索。
　　如果教写作把语言放到第一位，本末倒置了。
　　在美国，写作教育强调先教写作者，后教作品。 如果写作者没兴趣不想写没信心，是不可能教好的，写作不是学会的，写作是练出来的，和学游泳学钢琴一样，点一下自己练。写作是自己练，不是听出来的 ；写作要有团体，有人听，有人交流，别人听得懂听不懂，都是很好的反馈。
　　曹 ：在国内多数的老师心目中，写作是就教会学生写漂亮文章，这是我们对写作基本认知。要写成好文章，要有头有尾，有很多精彩的描写；
　　中国文化，喜欢针对聪明人讲聪明话，老师也更崇尚才子式的写作经验，笔一挥就能写得很好。
　　针对聪明的孩子，中国的老师非常会教，放在世界都是首屈一指，但是这些经验教普通孩子是没用的，我们有大量的孩子都不会写文章。
　　傅老师他们不一样，他们的写作课目标是教普通人，让普通学生在过程中能有发现和提升。教学强调求知，写作是思考，是发现，是探索未知、扩充自己的认知。
　　我们写作也强调要有真情实感，我们双方对真情实感的理解还不一样，因为两国的文化不一样。
　　美国文化注重表达本真自我，说出自我的真实想法；我们主要是儒家文化，强调个人必须在集体的框架之下，我们从小就说，要为公众代言，写文章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而是＂我们＂的角度，不然文章就很小家子气。
　　他们的真情实感，真和实，强调＂我是什么人＂
　　我们的真情实感，强调＂我应该为国家为社会，成为什么人＂。
　　这是文化的差异，很难说孰对孰错。
　　此处观众留言：连自己是谁、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何谈为社会贡献？
　　Q4：教写作是不是很累？
　　曹 ：凡是想把作文教好没有不吃苦的，我经常拿一兜子作文回家批改，老伴总说我你又犯老毛病了，又把作文本背回家了。但是我除了挤占自己的休息时间，没有别的办法。
　　傅 ：曹老师是特级教师很不容易，但是我们培养老师，要注意怎么能够普及。老师也需要生活，像曹老师这样不要命的人，我们也不主张，对不对？还是要保护自己，不应该把教学放在身体健康和家庭关系之上。
　　老师不应该比学生还累，我们是有方法的：在微型课堂上， 上课不主张超过10分钟，讲20分钟太长，更注重练 。
　　不要每篇打分，学生每天都练，难道你每篇都看？学生需要在错误中成长，如果你是每篇都看，说明学生写得不多，自我成长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曹 ：虚心接受意见。
　　观众1：总算怼起来了。
　　观众2：虽然是批评但背后全是关心……
　　Q5： 最后上演大型扎心现场——
　　家长提问：现在考试要求孩子要情景写作，这太难了，孩子没有生活体验怎么办？
　　曹 （想了半天……）：你这个问题意思是什么呢？我推想一下啊，课标制定者出发点是：孩子要完成真实生活的任务，有真实情景，目的是激活学生，可以代入生活，出发点是好的。可是现在应试压力这么大，孩子们哪有多少时间，有多少个人生活呢？很少有。你问的问题是这个意思吗？
　　家长：默默点头……
　　曹 ： 这个家长问的是，你们搞出情景这种东西，我们孩子都没什么个人的生活，一天到晚上课刷题，怎么能代入生活吗？
　　我个人觉得，实际我们的学生，你说让他有多少个人的生活，我那个年纪，都是去河里游泳，上树掏鸟窝，他们真的没有太多个人的生活。
　　多读一点书可能是个办法，直接生活中没有，读书也能启发和触动孩子，最好多读一些不一样的书，多一些个性化的东西。
　　傅 ： 写作要有空间，空间是想象和思维的空间。 中国孩子的时间被排得太紧，什么都匆匆忙忙，曹老师说看书，孩子哪有时间看书？看书也得能产生想法，这本书对我有什么触动，如果读书也没什么触动就没意义。
　　家长给孩子排太紧，没空间，想象力都没有，怎么写作？没有时间去思考和探索。连想问题的时间都没有，这样的生活没办法培养出写作者，是把孩子培养成一样样事情会去做完的机器。
　　以下进入24K真金白银干货环节——
　　童书妈妈解析：
　　热热闹闹地怼怼大会结束了，当我们冷静下来，这对学术CP到底想告诉我们些什么呢？我们来沉淀一下：
　　1. 作文写不好，光找名师强化辅导，不多练习，其实没啥用！
　　很多家长都觉得孩子作文写不好，就要给孩子请名师教，从两位的老师的对话中，明确告诉我们，写作不是教出来的，是练出来的。 写作绝不是找个特级教师给孩子讲怎么写作文，就能写好的。
　　不管是中国还是美国，要写作好，首先需要多写多练。所以家长给孩子报写作班找老师，就要看孩子自己写的机会多不多，老师有没有让孩子有兴趣写，喜欢写。
　　2. 写作能力是一种创意能力，对人生发展很重要，家长不能总盯着考试作文那几十分。
　　写作教育不是为了考试存在的。曹勇军和傅丹灵都会面临应试的问题，但是写作本身更宽广，更能塑造人，他们重视写作教育，是因为写作真的能实现教育的目的。
　　在美国，不仅在著名的大学里，非常重视学生的写作能力。比如哈佛大学所有学生只有一门必修课是：写作课。在小学中学都非常重视写作，是真写作不是为了应付考试。
　　无论我们的孩子从事什么领域和职业，写作都是一种培养思维、发现内在和塑造自我的能力。它与当下的应试作文占多少分没什么关系，家长一定要看清楚这一点。
　　3. 希望孩子写作好，有思考力，就要为孩子保留时间和空间，让孩子可以找到自我。
　　孩子要学好语文，要会写作，就需要有思考的空间，不是那些讲故事、讲字词的大语文课不好，但是家长用那些课把孩子的时间占满了，不给孩子思考和探索的空间，甚至阅读的时间都没有，这与学语文的底层逻辑就背道而驰了。
　　语文的学习需要理解和思考，写作需要生活素材、反思和创意。孩子没有空闲时间，很难产生思考；孩子没有个人化的生活和体验，更缺乏写作素材；被课外班填满的生活，作业和考试都应接不暇，关于写作的创意更难产生。
　　在教育媒体大肆宣扬＂得语文者得天下＂的今天，您对于语文和写作的学习有什么思考和看法呢？欢迎留言与我们分享。
　　撰文 | 涉川 编辑｜舒雯
　　值班编辑： 小羊 舒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