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们也终有一天会老去

　　母亲昨天回家去了，看她焦虑又无助的眼神，心里更多的是无奈。
　　五个小时候的火车对普通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她来说时间有点长，她的膝盖不好，坐一会儿好久都起不来，疼痛麻木，需要缓好一会儿一点一点挪起来。
　　母亲是个要强的人，为了抚养五个孩子年轻的时候干了太多活，累坏了身体。现在照顾两个孙子，陪他们玩，接送放下学。孩子也大了，不是很累。
　　看着也挺好，但是自从父亲去世明显她的情绪不高，总是有点落寞,可能觉得身后空无一人，身旁更是无人陪伴。
　　没了父母，没了丈夫，人就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不知道哪一天落入黄土。
　　我刚生下孩子那会儿母亲担心的不行，来照顾了我一个星期，然后匆匆忙忙回去了。
　　后来我搬新家了，一家人来我这里过年。但是又赶上了新冠，在家呆了十天就无奈回去了。
　　一直念叨说想来看看我们江南的小桥流水，她最喜欢花和水。
　　好不容易，终于在上个月把她接了过来。但是刚来一个星期，又赶上全国疫情紧张，不能出去游玩。
　　在家的日子，母亲帮我把地砖擦得跟新的一样，家里的角角落落都给打扫了一遍。还时常问我有什么活计可以帮我干。
　　时常干活汗流浃背，还抱怨自己年纪大了做事效率太低。我想这背后更多担忧，自己一年不如一年的身体，帮不了我们还要我们照顾的心事。
　　我那双白色的板鞋，因为洗不干净，早想扔掉了，但是被母亲拿出来洗了一下，干净如新。老公那双工作的帆布鞋如果不注意以为是黑色，经过母亲的手变得白白净净的。
　　我惊讶地问她，怎么这么厉害，她说都是网上视频里面看了学的。
　　对母亲肃然起敬，我们很多年轻人在网上看短视频看新闻多数都是娱乐，但母亲却不是。她学做菜，学认字，学经营抖音。
　　一有空闲时间她就拿出手机拍抖音，帮别人点赞，评论。说是人家给自己点了，咱们一定要回给人家。
　　那天因为拍了女儿画画的视频，浏览量很快破万了，她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那一刻的母亲像个孩子一样。
　　她喜欢看电视，总是因为电视剧里的男女主遇到一点挫折就担心的拍大腿，或者摸鼻子，我说男女主都不会死的，死了电视剧就没法演了。
　　纵使这样她还是放不开，爱看，看的时候各种紧张，激动的时候还捶胸顿足的。
　　我说，妈你太可爱了。
　　她总说，那个人太坏了，这个女孩好可怜…
　　…
　　一共在我家住了40天，母亲除了每天帮我打扫卫生洗衣服，陪宝宝画画，捏彩泥，看书，玩球。还帮我盖了两床被子，结婚的时候母亲缝的。
　　母亲说，那个时候以为我们这边冬天也很冷所以就缝的厚，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子一直不好盖，太重了。但是我知道那是母亲疼我的心思。
　　看着我有好多没用的布，舍不得扔掉。给宝宝缝了雨衣，给缝了沙包。还说要缝衣服，被我劝住了。
　　我带她看了电影，去了一趟拙政园，去了几趟公园。出去吃了两次也没有其他的。
　　她喜欢到处转转，但是因为中间疫情严重，哪里都不能去。多数时候都呆在家里，或者带她去针灸。
　　最近几个月母亲一直说自己小腿冰凉，大夏天穿长腿袜，棉裤，带护膝。所以我让她来我带她去看看，体检以后也没有什么大毛病。
　　主要就是膝盖还有就是可能有点脑供血不足，针灸，艾灸了快一个月，腿好一点了。但是母亲着急回家，说要开学了。
　　孙子没人做饭吃，暑假作业不知道写完了没。自己这么久没回家，儿子媳妇肯定不高兴了。
　　急匆匆地就回去了。
　　自从大学毕业快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和母亲一起生活这么多日子。
　　母亲是真的老了，
　　在母亲的眼里我时常看到了落寞，谨小慎微和如履薄冰。有时候说话她是在心里考量很久才会说出来，虽然我一直强调，我是你女儿，这儿我是皇后，你是太后。
　　有啥说啥，想吃啥，就直说。
　　不要不好意思啥的，但是母亲仍旧我行我素，我需要自己察言观色然后才能判断她真的需求。
　　不是她要这样，是她觉得自己老了，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帮我们遮风挡雨了，现在成了我们的拖累。她不愿意这样，所以她事事都以我们为前提，不愿意给我们带来任何麻烦。
　　她总是跟我重复那句，父母的家永远是孩子的家，但是孩子的家从来都不是父母的。
　　老家的房子因为没有人住经常有邻居说有大雨漏水或者门锁被别人砸坏了这类事情，她总是寝食难安。
　　她说，那是她的家，等孙子们长大了不需要她了，她要回去住。
　　不要给我们添麻烦，以后我走不动了，不知道要怎么害你们。
　　我好想跟她说，终有一天我们也会老去，我们也会体验你如今的生活。所以你不必担心那么多，不必事事迁就子女。我们都是被父母看着长大，然后看着父母变老，渐行渐远的征程和轮回从未改变。
　　你该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一直考虑别人。你的人生从来没有为自己考量过。
　　但是我说不出口，我只能默默地陪着她。能帮她一点是一点，希望她开心快乐。
　　人这一生从一无所有一无所知到尝尽快乐悲伤，然后入土，尘埃落定。来无踪迹，去无声息。善待别人的同时也要爱自己，谁都会老去，都会经历手无寸铁，不用害怕，一切都终将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