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消费年代 本章所反映的内容,是发生在八十年代的事。 毛泽东时代的低消费水平,一直延续到八十年代。在八十年代,人们的贫富差别,还不是太明朗化。 我是1979年8月,和秀芳订了婚。当时我的介绍人蒲明文(时任水峡小学校长)同我一道去秀芳家商议订婚的相关事宜。蒲校长问及彩礼一事,记得我岳父说:"不做亲是两家,做了亲是一家。现在是新社会,婚事新办,还照毛主席时代的规矩办,不收一分钱彩礼。" 父亲是国家干部,一再主张给秀芳娘家拿一点彩礼,意思意思。主要考虑我是重度残疾,人家秀芳是健全姑娘,又是高中毕业生,多少不拿点彩礼,面子上说不过去。最后,父亲拿出200元钱,作为彩礼,让送到秀芳家去。 岳父很赏识我这个残疾女婿,定婚时,老人家请了全四队的老老少少。准备的酒席也很丰盛,12个菜,8个肉菜,4个素菜,喝的酒,是本队酿造的纯青稞酒,一斤三毛钱。吃罢喝罢,订婚仪式开始,除了摆出的几套便宜衣物,最后我拿出200块钱,都是10元一张的大票子。一下子见到那么多钱,大家都惊呆了。有人拿起桌上的一沓钱,数了数,报出一个数子,200块。 对上一个刚过门不久的媳妇说:"看人家张支书家的丫头多值钱,订婚都拿200块钱。哪像我,去年九月里订婚,男方家才拿来40块钱,就那么点钱,我们队的人还说多得很。" 订婚拿了200块钱,岳父力主退给我120块,说80块钱都破天荒了,我们只能依了秀芳家里人。 我和秀芳是1980年1月3日结婚的。那天,来的人特别多,乡上都来了好多人。队上的人搭礼,都是一两毛钱,或两三毛钱。三五家合扯一块六尺花布,还不到两块钱,一家也就两三毛钱。有的人家拿一双线袜子,值两毛五分钱。有的人家拿一只茶杯,也就值一毛多到两毛钱。轮到乡上的国家干部上礼了,那一帮人,每人拿出一块钱,上那么重的礼,一院子人惊得伸舌头。中午放学,我的那十几个同事来送礼,每人拿出五毛钱,在当时,也是重礼啊。同事们上了礼重,中午吃了一遍席,下午,父亲又打发人,把我的十几个同事请来,又好好招待了一顿。 婚事办完,父亲清点了一下所收的礼钱,报出一个数子,35块。母亲拿着那么一笔钱,手抖得不行。因为,多少年来,母亲哪里摸过那么一大笔钱啊! 事后,我和父亲核算了一下结婚支出,总共花了700多块钱。在当时,一只羊十一二块钱,一头猪也就三四十块钱。一桌酒席,算下来才十几块钱。当时,我每月的民办教师工资是5块钱,一年我才能挣回来60块钱。结婚用掉的七八百块钱,我10年才能挣回来。 幸好,我养成了写日记的好习惯,往陕西迁时,带来了好几本在80年代写的日记,一本本日记中,记录了当时的物价水平,现辑录一组数子:1,洗衣粉(500克)一袋0.25元;2,鸡蛋,每个0.02元;3,白糖,每斤0.28元;4,麦乳精(500),每袋0.87元;5,花布,每市尺,0.28元;6,火柴,每盒0.01元;7,玉米面饼干,每斤0.32元;8,海军衫(短袖)每件0.82元;9,猪肉,每斤0.32元;10,羊肉每斤0.30元。10样货物,总共花去3.17元。注,以上商品价格为1980年——1985年间。2019年同比:1,洗衣粉(250克)每袋4.3元;2,土鸡蛋每个1.5元;3,白糖,每斤7.2元;4,花布,每市尺4.7元;5,饼干(桃酥),每斤9元;6,短袖(中等价格),每件85元;7,大肉每斤28元;8,羊肉每斤48元,8样货物共计183.7元。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 1987年,我腿病恶化,瘫痪在床。5月初住进酒泉地区医院外科三病区,当时记载,住院押金100元。做大型手术(12小时),手术费16元,共计住院124天,做大手术两次,出院结算住院费,总共花去460元。在医院期间,由父亲及妻子等人轮流陪护,平均两人吃饭,包括多次往返昌马车费(单程240公里,车费为3.2元),总共花去540元,两项合计1000元。 在80年代,农村家庭差不多都养猪,养猪所得收入,也算家庭一宗大笔收入。在80年代初,养一头小猪,只需一元钱,喂上八九个月,就能出栏。听到乡上生猪收购站发出收猪的通知,村村队队,家家户户,起早贪黑,赶着自家的猪去收购站排队。从早等到晚,好话说尽,低三下四,人家才把你家辛辛苦苦喂了七八个月的猪,验个三等或四等,最次还有等外猪。验成三等四等或五等,每头猪也就卖40、30元、20元不等,验成等外猪,也就卖上10块8块,怕吃亏,你就在赶回去养着。没办法,家里等着急用钱,只好把猪贱卖了。 在80年代,一只鸡的价钱最多也就一块钱。玉门市文化馆的张馆长,是我的好朋友,有次来看我,说她爱人住了一回院,身子虚,想买几只鸡给爱人补补身子。我托了过去教过的一个学生,帮我去买几只鸡。很快,鸡买回来了,是五只鸡,总共花了五块钱。最后,张馆长非塞给我五块五毛钱,多出的五毛钱,算是我的劳务费。张馆长走后,我细细一想,怎么能从朋友身上赚钱呢?帮朋友买了五只鸡,还从每只鸡上净赚了1毛钱,真是不厚道,真是重财轻友。反正,为了那五毛钱,我把自个儿里外臭骂了一顿。 在80年代,水峡村有个代销店,几乎什么都经营,吃的喝的,穿得戴的,反正啥都买。我们水峡小学有十几个老师,大都是年轻人,饭量大,一天老觉得肚子饿。活动课时,我们十几个人凑上三毛二分钱,去村上的代销店买来一斤饼干,一人能分一块。有时候,代销店处理便宜苹果,一斤也就三四分钱,我们就又凑几毛,买回半袋子烂果子,一饱口福。 村上的代销店,还办理租书业务,我就是常客。有一天,在代销店上班的秀芳二姐,来到学校,给我透露了一个好消息,说村上代销店的租书业务要取消,所有书籍都要便宜出售,厚书5分,薄书3分、2分。嗜书如命的我,全部买下了那一批书,有1000多册,总共花了不到100块钱。有些旧一点的书,分文不取,白送给我了。最后,我给代销店打了90多块钱的条子,三年才还清。 我们这一代人,总算度过了一段低价消费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