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针对这个困扰了人类几千年的问题,答案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著名舞蹈家杨丽萍的答案却令人拍案叫绝:" 我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繁衍后代,而是为了看花是怎么开、水是怎么流,太阳是何时升起,夕阳又是何时落下的。 "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们的一生应该是积极向上、安然恬静的,由此,才不枉来人间一趟。 可是有的人,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此生沦为悲剧的一生,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在底层打转。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可以跪着生活,但绝不能让我的孩子在这种贫穷的家庭长大,重复我绝望的一生。"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我的大学同学,吴鑫。吴鑫是化名,但他的名字里的确带了一个鑫字。 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我们寝室的人都不太喜欢和他接触。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闪躲,喜欢低垂着头,说话唯唯诺诺,似乎每句话都是为了应付别人,一点也不爷们。他数学成绩很好,时常在算些数字,大家就开玩笑说,我们每分每秒不能离开空气,但他每分每秒不能离开数学。 接触时间长一点我们才知道,他不是在做题,而是在算钱,比如上周花了多少钱,下个月的开支不能超过多少等等。对于我们这群每周都是父母硬塞几大百的本地男生来说,很难理解算这些有何意义,花完了,向父母要不就行了吗?又不差这几百一千的,何必自寻烦恼。 直到在校外小饭馆遇到做服务员的他,我们才明白,原来有的人,生活费不是父母给的,而是自己赚的。除此之外,他还打了好几份工,只要没课,他就是在去兼职的路上,怪不得我们在寝室玩游戏的时候总看不到他的影子。 他虽然做着很多兼职,有强大的经济来源,但他平时都特别省,不爱买衣服球鞋,也从没见过他吃大餐。起初,我们还以为他在跟哪位美女谈恋爱,为了买礼物哄女朋友开心才去赚钱的,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为了养活他的一大家子。 他告诉我们,他家在贵州一个偏僻的山村里,父母没有文化,只靠着家里的几亩地、几头牛羊猪生活。父母一辈子没出过大山,更别说来我们这种二线城市领略繁花似锦的快节奏生活了。 从小学开始,他就睡在家里的大屋,也就是我们说的客厅。两张很宽的农村大板凳拼在一起,就成了他的床,加一个简陋的枕头,夏天直接睡在上面,省事,冬天再垫几件厚的衣服、盖一床被子,算是福利。 他的父母带着小妹妹一起挤在最大的房间里,还有一间次卧,睡的是大哥和二哥。他家孩子还挺多的,很热闹,不像我们都是独生子女。 那套瓦房是他父母结婚的时候盖的,自从他记事起,他就没怎么睡过安稳觉。在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雨水从绿油油的瓦片缝隙中渗透下来,顺着房梁滴落在他身旁,他就醒了。 说来讽刺,他换到哪个角落睡觉,下一个漏水的地方就在哪儿。从小到大不知多少个夜里被冻醒,被子和衣服都是湿的,多少个夜里,他拍打父母和哥哥的房门想进去睡,却总是在一片寂静中独自蜷缩到天明。 父母不识字,也没有什么技术,只能做一些农活收一些粮食。大哥二哥在县城的一个工地上下苦力,勉强供得起他上学。幸好他争气,熬过了九年义务教育,又熬过了苦逼的高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二本学校。 高三毕业那段时间,他的父母整天神采奕奕,每逢一个人就说到:"三娃终于考上大学,我们一家人也终于有指望了!"他哥哥也整天一脸骄傲:"你能考上大学,全靠我们拼死拼活地干,你得赶紧赚钱让我们过过好日子。" 那个暑假,他的高中同学都去旅游了,他却进了哥哥工作的工地,干了两个多月的体力活,这就解释了大一开学的时候,为何他黑的像木炭似的。两个月的工资全部给家里维持生活,他的学费是贷款的,临走前,父母给了一千块钱,并告诉他:"以后的日子,你就得全靠自己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任他自生自灭呗,生活费和助学贷款都得自己负责,还没毕业就欠了一屁股债,想想都累。 他带着对大城市的好奇心,来到了我们这座城市,原以为,读大学、勤奋工作就可以改变命运、光宗耀祖,现实的残酷证明了他真的很单纯。 大学开学不到一个月,他就捉襟见肘,要开口向我们借钱吃饭。平时不跟我们打交道,这时候想起我们来了,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他。他靠在桌子边,低着头,沉默了好久,寝室一个条件很不错的哥们,从小被父母爱护有加,哪见过这场面,立马从钱包里拿出一千多块钱给他,这才缓解了尴尬的场面。 在明白大城市消费水平很高之后,他马上就找了份兼职,是给一个孩子做家教,就是离学校有点远。他母亲得知他找到了工作,便经常打电话过来要钱,理由都很奇葩,什么父亲摔倒了需要医药费、妹妹想买新裙子等等,完全不过问这个儿子过得如何。 那天,他挂断母亲的电话后,朝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打了一拳。自那以后,他中午再也没睡过午觉,成了校里校外的"游牧民族"。 某天大中午,我去校门口理发,看见他穿着泛黄的T恤,习惯性地把传单递到我的手里,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红血丝。看见是我,他笑了笑,希望我能帮他买一瓶水,他渴得快说不出话来。 下午刚上课,他就倒在桌子上昏睡,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就用他那标志性的木讷表情,支支吾吾地说着对不起,同学们哄堂大笑,他的手紧紧握着拳头,手心的肉被指甲切出了血色。 事实证明,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即使给父母打了钱,他的母亲还是骂他白眼狼: "我在山里累死累活,你在学校里好吃懒做,把钱都花光了。" 他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大,我们在寝室都能听到阳台上电话里的怒吼,我们很尴尬,他更是羞红了脸。每个月给家里的钱从五百到八九百,似乎他读大学之后,家里的开支越来越大,难道集体开始养老了? 不仅如此,他的大哥二哥还会单独找他要钱,不是买烟就是喝酒,一旦他回一句"给家里打过了",总是听到同样的说辞"我们在工地加班加点给你赚学费,跟你要点买烟的钱都不给吗?太小气了,又不是什么大钱。" 大二的那个暑假,他去了广东一个厂里打工,每天十二个小时的流水线,两个月没歇过,赚了八千块多钱。他高兴地买了低配的手机和电脑之后,把剩下的钱全给家里寄了过去,可是连一句敷衍的感谢都没有。 他父亲竟然还打电话试探他:"三娃儿,你到底挣了多少钱啊?你买的电脑怕是要几千块嘞!买那玩意干啥,浪费钱!你奶奶最近生病了在医院,你妈在照顾她,小妹要交补课费,你大哥二哥都还没发工资,你那里再给点儿啊?" 爸爸的好声好气让他心里像针扎一般,仿佛自己私藏了赃款。紧接着的又是母亲的谩骂:"要死的,你买那电脑干什么!还买手机!你现在想享福了是不是,你妈我饭都吃不饱你不管啦?个白眼狼,养你十几年,上了大学就变得越来越自私!"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愤怒,他狠狠地把手机摔到了水泥地上,对着手机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钱,都是钱。刚上大学,就逼他自力更生,一听说他有了工资就跟他要钱,催他找工作催他给钱。曾经对于大学的幻想,被生活挤占得无处容身。 大学毕业,他去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实习。刚开始的工作很轻松,所以他白天在公司,晚上还要跑外卖,实习期的工资十分微薄,而家里向他要的钱却越来越多。没多久,他母亲就打电话说父亲住院了,家里没钱,让他先去厂里打几个月工。 他不愿意,母亲就一直电话暴击,他终于受不了开始抱怨: "钱钱钱,你们是想把我逼死吗!我读完大学为什么还要去厂里!" 他母亲听到他这么说,反而理直气壮:"我们怎么逼你了?奶奶生病你大哥二哥都来照顾都给钱了,也没说什么,你人在哪儿?你这个公司才挣几个钱,有厂里挣得多吗?你现在懒了,就想在大公司舒舒服服拿基本工资,不管我们死活了是吧!早知道就不供你这个白眼狼上大学了!" 之后,我们很少再见面,我只记得他咬牙切齿地跟我说过,他这种阴沟里的长大的孩子,绝对不会结婚生孩子。"我可以跪着生活, 但绝不能让我的孩子在这种垃圾的家庭长大,又重复地过着绝望的一生。 " 因为他知道,他的孩子也会遭受跟他一样的贫困。靠着一家子的努力上大学,然后每一个曾经施以援手的人,都会给他无尽的压力和道德绑架。自卑、嫉妒,纵使他沉默不语,自信还是早已崩塌。贫穷不应该陷入恶性循环,在尚未摆脱泥泞前,他绝不会让一个孩子跟他一起吃苦。 如果是真爱,在没钱没能力的时候,又怎么忍心将一个纯洁的生命带到世上来遭受磨难和不公的对待呢? 作者/梧桐缺处 编辑/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