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前，带着弃婴妹妹上大学的中国男孩洪战辉后来怎么样了

　　文 | 王耳朵
　　来源 | 王耳朵先生
　　所有听过洪战辉这个名字的人，都是从他带着妹妹上大学开始的。
　　2005 年，《边城晚报》的一位记者从湖南怀化学院路过时，多次看到这样的画面：
　　迎着边城的晨曦或落日余晖，在怀化学院的运动场上，一个 20 多岁的男生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或盘坐在草地上，或小跑在跑道上……
　　于是，无数镜头开始聚焦到这对兄妹身上。
　　从一贫如洗的乡村走出，父亲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母亲和弟弟离家出走，13 岁成为一家之主，23 岁带着被捡回来的妹妹去上大学……
　　洪战辉的事迹曾经感动了无数人，如今 16 年过去了，当我再次在媒体上看到洪战辉时，没想到这个故事竟然有了更加温暖的后续。
　　时间回到 1994 年的河南西华。
　　12 岁的洪战辉，一夕之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和善慈爱的父亲突然间大喊大叫，疯狂地摧毁着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年幼的小女儿被父亲狠狠摔在地上，上前阻拦的母亲被打倒在角落。
　　等到洪战辉和弟弟放学赶回家，留给他的只剩下命运的残忍：
　　父亲疯了，母亲骨折，妹妹身亡。
　　一个平静和谐的五口之家，因为父亲突发精神病，像断了甘泉的沙漠一样，瞬间荒芜。
　　少年洪战辉的世界，也被黑暗一点点地吞噬。
　　河南电视台栏目剧《洪战辉》
　　直到一个弃婴的出现。那是父亲在村口的大树下捡回来的，一个女孩。
　　看到了她，洪战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妹妹。
　　他觉得，这个小丫头的到来，就是为了拯救他们破碎的家庭的。
　　只是这个家早就被生活折磨得体无完肤，父亲生病不仅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欠下的外债在当时的他们看来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
　　逼不得已，母亲让洪战辉将孩子送走。
　　但是洪战辉刚抱着孩子出门，怀中的小丫头就哇哇大哭。
　　那一声声哭泣，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少年的心。
　　他已经失去一个妹妹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娘，我来养活妹妹。」
　　当少年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可能没有想到：
　　自己这一生的命运，都将和这个嗷嗷待哺的女婴绑在一起。
　　河南电视台栏目剧《洪战辉》
　　洪战辉给小女孩起了一个名字：洪趁趁。
　　天真可爱的女婴，给这个悲苦的家庭，带来了久违的笑声。
　　只是这样的欢乐不过是划过夜空的流星，刹那间就消散了。
　　父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为了保护孩子们，母亲承受了全部的痛苦。
　　直到有一天，伤痕累累的母亲，被父亲打出家门后，再也没有出现。
　　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神情木讷的父亲，以及缩在墙角的弟弟和嚎啕大哭的妹妹。
　　年少的洪战辉，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而这时，他不过 13 岁。
　　在无数孩子躺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生活的重量像大山一样，不容商量地压在了洪战辉年幼的肩上。
　　洗衣、做饭、插秧、割麦……成了一个 13 岁男孩的日常。
　　每天早上，洪战辉都是在妹妹的哭声中醒来的。
　　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妹妹买奶粉，他就抱着妹妹，挨家挨户地去求附近的产妇，希望她们能够给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一口奶水。
　　晚上害怕父亲病发伤害到弟弟妹妹，每次睡觉洪战辉都睡到最外面。
　　一次，为了给妹妹改善伙食，洪战辉爬到树上去掏鸟蛋。
　　河南电视台栏目剧《洪战辉》
　　好不容易够到鸟窝，却一脚踩空，从五六米高的树上摔下。
　　即使地上有厚厚的泥土和干草，他的腿还是摔伤了。
　　但是少年的脸上却毫不在意地笑着，因为他的怀里，有 5 个完好的鸟蛋。
　　等到洪战辉赶回家安顿好妹妹，准备去上学。
　　弟弟突然跑来告诉他，父亲又犯病了。
　　于是，洪战辉又马不停蹄地带着父亲去镇上的医院。
　　待忙完所有事情，洪战辉终于可以去学校了，那时候已经临近放学。
　　那一天，小小的村庄里，很多人都看到过一个瘦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行走在崎岖的乡道上。
　　不到三公里的上学路，这个少年人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
　　河南电视台栏目剧《洪战辉》
　　有人说：洪战辉像一株野草，孤单又倔强地生长了很多年。
　　在我们看来，他所遭受到的每一个苦难，都足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但所有苦难，加起来，也没有把他打败。
　　一边照顾全家老小，一边刻苦求学。洪战辉终于从初中走到了高中。
　　1997 年，他考上了河南省重点中学西华一中。
　　省重点，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可对于洪战辉的家庭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离家更远了，学费更高了。
　　全家人翻遍所有家当，只有几十元的积蓄。
　　为了补贴家用，父亲清醒的时候想重新拾起木匠活。
　　可病得太久，手脚生疏，无意间被电锯割掉了一节手指。
　　那个夏天，那抹永远洗不去的红色，在少年的脑海中定格、存档。
　　也让他明白：自己必须要出人头地，否则这个家只有无尽的深渊。
　　为了赚取学费，洪战辉卖麦子，凑了 50 元路费，独自进城打工。
　　由于年纪小，长期营养不良，没有人愿意用他。直到他找到一个建筑工地，在炎炎夏日下站了整整一天。
　　最后善良的工头大叔，不仅给了洪战辉一个轻松的传递钉枪的工作，还让他待了整整两个月，赚足了 700 元学费。
　　只因为少年人说了一句话： 叔叔给我一个工作机会吧，我要读书。
　　天上的星星十分耀眼，每个人都想成为其中的一颗。
　　可是大多数人，只不过是地上的一只蝼蚁。
　　破茧成蝶，有时候靠的不是勇气，更是责任。
　　洪战辉老家（《郑州晚报》张锡磊摄）
　　从打工挣学费那天开始，洪战辉就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
　　为了养家，洪战辉打过零工、卖过文具……
　　但是，高中学业繁重，他疲于应付生活，导致学习成绩下降。
　　老师和同学都不理解，以为他钻到钱眼里，不务正业。
　　对此，洪战辉从不解释。
　　因为从 13 岁开始，他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人。即使再苦再难，他从没有在别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唯有始终带在身边照顾的妹妹，知道这些年来，哥哥到底哭湿了多少枕头。
　　洪战辉已经足够努力了，可命运于这个少年没有半点怜悯。
　　高一还没读完，父亲的病情严重恶化。
　　这一次必须住院，可他们无论如何也凑不齐治病的钱。
　　而且这一年，读完初中的弟弟也不告而别、远走他乡。
　　在厄运的不断挤压下，洪战辉不得不退学回家。
　　洪战辉知道，离开课堂，自己很可能就会被生活踢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他无处可逃，只能迎头而上。
　　为了照顾父亲和妹妹，他不得不一个人打几份工。
　　有一次赶工太晚，回家的路上跌进深沟，那一刻他也曾想过死亡：
　　也许离去，自己就能卸下满身疲惫。
　　但是一想到病重的父亲和年幼的妹妹，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伤痕累累的双手一点点地爬上了地面。
　　后来，在一些好心老板的帮助下，洪战辉终于攒够了钱，将父亲送进医院。
　　一晃，就是整整 3 年。
　　因为一位恩师的照顾，洪战辉重新走进了校园。
　　背负着生活的重压，洪战辉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业。最后他坚持读完高中，还考上了湖南怀化学院。
　　很喜欢一句话： 我在这世界寻找一束光，刺破黑暗，永不凋零。
　　读书，就是洪战辉曲折命运中最明亮的那束光，终将刺破一切苦难编织的罗网。
　　后来的故事我们都很熟悉了：
　　为了照顾年幼的妹妹，洪战辉咬着牙，带着妹妹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洪战辉的名字开始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2005 年度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最值得尊敬的教育人物（中国）、第十七届中国十大杰出青年……
　　无数荣誉纷至沓来。洪战辉一夜成名，还被冠以「中国男孩」的称号。
　　但是面对这一切，洪战辉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清醒。
　　他婉拒了无数捐赠，学生处为他特批的每月 200 元补助他也一直没领。
　　他依旧很缺钱，和妹妹在一起也常常啃白馒头，吃没有任何调料的面条。
　　但是所有的花销，他都要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摆地摊、卖电话卡、推销电子词典……
　　唯一让他毫不犹豫收下的，只有学校为了方便他照顾妹妹，给他安排的一个宿舍单间。
　　洪战辉说：「不接受捐款，是因为我觉得一个人自立、自强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已经具备生存和发展的能力，这个社会上还有很多处于艰难中而又无力挣扎出来的人们，他们才是我们现在需要帮助的。
　　当年我读书时，班里的同学几乎把所有的生活费都借给了我。我会牢牢记住帮助过我的人，我要帮助更多的人。」
　　所有的爱心捐赠洪战辉都会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很多无法退回的捐款，他就一起集结起来，在学校成立了洪战辉特别助学基金。
　　也许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懂得温柔的重要性。
　　很多人都不知道，洪战辉在上高中的时候，一只眼睛曾经失明。
　　不是因为意外，而是他在摆摊的时候得罪了同行，被人殴打了一顿，弄伤了左眼。
　　但是，后来当他听到那个打过他的同行得了败血症，危在旦夕时，他依然把自己兜里仅存的 30 元生活费捐了出来。
　　从命运的深渊爬出，洪战辉不仅没有泯灭善良的天性，反而在一次次的砥砺中熠熠生辉。
　　洪战辉有一句名言： 少一点怨天尤人，多一分自尊自立，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现状，这才是积极的人生。
　　你可曾发现，当洪战辉这个名字「如日中天」的时候，我们渐渐淡忘了他的身影。
　　不是因为洪战辉泯然众人，而是他自己选择了脚踏实地，默默攀登起另一座高峰。
　　从怀化学院毕业之后，洪战辉考上了 985 中南大学，本硕连读。
　　之后为了回报母校，他在湖南怀化学院当了 4 年的团委副书记。
　　2017 年，洪战辉放弃在大学校园的前程，婉拒了大型国有企业高管、民企老板抛来的橄榄枝，成了一所非营利性质的中等职业学校的校长。
　　有人说他傻，但是他说：这个社会给了我太多，我给这个社会的太少。
　　在一些人看来，职业学校，那是差生才会去的地方。
　　洪战辉想要做的就是改变这群被「放弃」的孩子。
　　某年开学的第一天，他看到了这样一幕：
　　这群孩子身上的戾气很重，处于叛逆期。开学初期，校园的过道，寝室的地板，全部扔满了槟榔、烟头、垃圾，打架斗殴情况三天两头发生。
　　有的学生不去食堂吃饭，在宿舍点外卖、吃零食。有的孩子挫败感自卑感强烈，找不到人生目标。
　　军训期间，一名男生由于私自破坏学校门禁外出与人打架，按校规是要被开除的。
　　当洪战辉找到男生的时候，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慌乱和后悔。
　　一旁的教官问洪战辉：校长，是否还要给他一次机会。如果是，那校长要先做 1000 个俯卧撑。
　　为了挽救这个孩子，洪战辉没有任何犹豫。
　　1000 个俯卧撑，别说普通人，就算是健身达人也不可能轻松拿下。
　　等到洪战辉做完，早已经被汗水浸透，意识模糊。他是被两个教师架起身来的。
　　那一刻，现场的每一个老师和孩子都已泪流满面，犯了错的男生更是泣不成声。
　　1000 个俯卧撑事件后，很多孩子在洪战辉的教导下，渐渐改掉了坏毛病。
　　虽然仍有学生会犯错误，但是只要有洪战辉在，他就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洪战辉说： 我的愿望是把教育做纯粹，办一所纯净的学校。培养既有能力，又有德行、懂幸福的人。
　　在这人间，唯有一个纯粹的灵魂，才能去洗净另一个纯粹的灵魂吧？
　　2006 年，在洪战辉的努力下，母亲和弟弟重新回归家庭。
　　这个破碎的家庭，硬生生被那个 13 岁的少年，一点点从黑暗的囹圄中解救出来，上演了破镜重圆的奇迹。
　　现在，洪战辉和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一个女同学组建了家庭，曾经「跟屁虫」一样的妹妹也已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幼儿教师。
　　无数人称赞洪战辉的坚韧不拔，但是在面对《新京报》的采访时，他却说了这样一个心愿：
　　我一直想真正做个孩子。
　　是啊，如果有依靠，谁愿意独自坚强？
　　有人问：明天会好吗？
　　答：不一定。
　　但真正的强者，是知道明天可能更糟，却依然怀着勇气拥抱明天。
　　发现生活一摊烂泥，仍旧秉持乐观的信念。
　　纵使自己身处困厄，还能不忘帮扶他人。
　　即便人间不值得，但你很值得。
　　就像洪战辉时常哼唱的那首歌：
　　水千条山万座我们曾走过，每一次相逢和笑脸都彼此铭刻，在阳光灿烂欢乐的日子里，我们手拉手啊想说的太多，星光洒满了所有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