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病毒实验美国自导自演的第一场生化危机

　　提到「生化危机」这个词，大家会联想到什么？
　　策划阴谋的强大组织、反人类的病毒实验、人口密集的现代城市、弥漫在空气中的飞沫、面无血色的病毒感染者……最后，是黑压压的丧尸狂潮，差不多吧？
　　这几组元素拼接在一起，差不多就能凑出一部我们熟悉的「丧尸片」的前半部分了。
　　现在，如果有人告诉你：上述这一连串情况，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了，只是没有出现「丧尸」，你会不会感到有些后背发凉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危言耸听。
　　2003 年出版的《僵尸生存手册》，是一本教人如何应对现实中的「生化危机」的工具书，里面的许多内容非常「严肃认真」。
　　1950 年秋天，在美国旧金山，一场人为策划、精心布局、感染了近 80 多万人口、并造成人员伤亡的生化病毒感染事件，就实实在在 的 发生过。
　　只不过，它造成的伤亡数字，实在很小。
　　根据目前已经解密的官方材料来看，死于这美国历史上这第一场 「生化危机」遇难者，只有一人。
　　至少，被记录下名字的，只有这一人。
　　遇难者的名字，叫做：爱德华·内文（Edward Nevin）
　　「零号感染者」爱德华·内文（Edward Nevin） 零号感染者
　　关于这场「生化危机」，我们就从那位唯一被记下名字的遇难者讲起吧。
　　1950 年 9 月 27 日早上，75 岁的爱德华·内文先生起得很早，不过这一天，他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没有出门散步，因为他的身体感觉糟糕透了。
　　人们常说：「如果你住在旧金山，早晚不出门散步是种罪过。」
　　世界上大部分宜居的地方被说成是「四季如春」，但旧金山却是个 「四季如秋」的城市，这儿的气温常年都保持在 10-25 度之间，空气总是很干爽、清透，早上和傍晚，从海面上吹来的微风，总是能给人带来一种特别放松的感觉，就好像能吹散人心里的烦心事儿。
　　20 世纪 50 年代的旧金山街景
　　内文先生像所有的旧金山人一样，特别喜欢散步，几十年来他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早一趟、晚一趟。尽管这一阵子，旧金山的一些地方出现了罕见的雾霾，还有人说靠近港口的地方，偶尔会看到奇怪的水雾，但内文都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至少碍不着我散步的事。
　　可是最近一周，内文确实感觉不大舒服，他浑身乏力、没有精神、吃不下东西，呼吸好像也有点儿不太顺畅，最令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小便有些发红，而且是一种不太自然的鲜红色，还有点发亮，似乎不太像出血。
　　九月初，内文刚刚在医院做过前列腺手术，手术很成功，而且医生说他恢复 的 很好，为此内文很高兴，现在发现小便发红，内文首先想到的是尿道感染，医生说过，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自己再在医院躺上个把月，不但会让妻子受累，搞不好连感恩节都没法和家人一起过了。
　　于是，他顾不上吃早餐，强打起精神，赶紧去了斯坦佛大学医院。
　　内文可能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来历不明的奇怪细菌
　　起初，收治内文的医生也认为患者的情况应该没什么特殊的。毕竟内文年纪大了，免疫力差一点儿，可能就是常见的手术后尿道感染，于是做了些一般性的检查，准备看一看感染情况，然后进行常规治疗。
　　但是检查一开始，医生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内文尿道感染的程度非常严重，而且其中出现了一些不太常见的细菌，经过几次反复检查，检测员在报告中写下了一个很不寻常的细菌名称：
　　「粘质沙雷氏菌」。
　　在培养皿中的呈鲜红色的「粘质沙雷氏菌」 (Serratia marcescens )
　　别看名字唬人，但这并不是一种太厉害的细菌，它属于广泛存在于水和土壤中的常居菌，理论上说，对人的危害可以很小，可是，在整个北美地区，这种细菌都是十分的罕见，在美国西海岸，更是前所未见。
　　医生问内文：你最近都去了什么地方？内文苦笑道：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离家五个街区以外的公园。
　　显然，有东西出现在了它不该出现的地方。
　　当时负责治疗内文的医生的感受，大概就像是在大兴安岭林区的某个医院，收治到一个被中美洲雨林箭毒蛙咬伤的护林员一样，感到十分困惑。
　　看着检验报告，主治医师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方面，他觉得有必要找专家来赶紧调查一下这种罕见细菌的来头儿，另一方面，对于内文这个患者，必须准备应对最糟糕的情况。
　　不是说这种细菌不太厉害吗？不，这得看对什么人。
　　粘质沙雷氏菌，属于「机会致病」菌，用通俗的话讲，它是属于专咬病鸭子、专叮有缝儿的蛋的那一类东西，对于健康的人来说，这种细菌基本无害，但是如果赶上身体免疫力比较差的人，它还是能搞出些大事情的。
　　根据临床经验来看，「粘质沙雷氏菌」在免疫机能下降的人体内最容易造成的麻烦，就是心肺功能衰竭和尿道感染，再严重一点的，还可以造成败血症，总之，绝对可以分分钟要人命。
　　和预想的一样，入院没多久，内文的病情就开始急剧恶化，各项生命体征都在下降，虽然医生们进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到了 10 月中旬，细菌已经扩散到了内文的心脏，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10 月底，内文停止了呼吸。
　　最终，他没能和家人一起，迎来 1950 年的感恩节，而这个时候，他的妻子已经为了支付高额的治疗费，将房子和全部家产抵押给了银行。
　　一个病人猝然离世了，一个家庭从此破碎了，对于医生来说，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对于旧金山的病毒专家来说，内文的病例令他们十分紧张。
　　一粒雪花的背后，可能跟着的是一场暴雪，一个病人身上出现非本地原产的细菌和病毒，很可能意味着一场大范围的「病毒入侵」，如果本地的生态系统因此被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果不其然，内文死后不久，斯坦福又陆续接收了十多位病人，他们来自旧金山、全是突然患上了怪病，体内全都检测出了粘质沙雷氏菌……
　　一时间，恐慌的情绪在整个旧金山的医疗体系内部蔓延开来，所有的专家都想尽快搞清楚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些粘质沙雷氏菌，到底是从哪来的？ 「投毒」的海军军舰
　　旧金山的医生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们全力抢救患者、寻找病毒来源的时候，美国军方的一批医学观察员，正在旧金山的市区和郊外，秘密进行着某种生物采样调查。
　　时间往前倒推一个多月，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几艘美国海军的扫雷舰，一直游弋在旧金山湾的上风口，按照执行细菌作战任务的标准操作流程，释放着一种混有粘质沙雷氏菌的「毒雾」。
　　换句话说：1950 年的 9 月下旬，美军曾使用含有粘质沙雷氏菌的生化武器，向旧金山发起攻击。
　　设想一下，假如这是一则新闻标题，你八成会以为是编辑写错了。
　　美军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城市发动细菌战？那些军舰难道是收到了错误的指令了？还是被苏联特务劫持了？——都没有。
　　那释放病毒的军舰，就是在准确无误 的 执行着一项来自五角大楼的秘密任务，而这项任务的目的，就是为了检验旧金山的「防化能力」。
　　任务表面看起来虽然十分荒唐，但是背后的逻辑，倒是很简单：
　　假如有人给我下毒，我想看看自己会被毒到什么程度，那要怎么看呢？自己先喝两瓶毒药试试！
　　当时，美军军舰在旧金山港口附近释放毒雾的行为，就是在「自灌毒药」，因此，这是一次「病毒实验」。既然是实验，肯定不可能用真刀真枪。
　　三面环海的旧金山
　　根据 1977 年解密的相关文件来看，军舰当时喷洒的「毒雾」，是一种由球芽孢杆菌和粘质沙雷氏菌混合而成的「训练弹」。
　　没错，内文先生体内的粘质沙雷氏菌，就是这种「生化训练弹」的主要成分。
　　为什么要选用粘质沙雷氏菌呢，原因有三个：
　　首先，粘质沙雷氏菌和球芽孢杆菌一样，对人体的危害非常小，如前面讲过的，在一般情况下，粘质沙雷氏菌对普通健康人的伤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其次，粘质沙雷氏菌有个优秀特质：它附着在有机物表面后，会产生鲜红的色素，这就有点像「着色剂」，会让被感染的物体外观非常容易辨识；
　　最后，就是因为这种菌在北美，尤其是在美国西海岸非常罕见，所以一旦感染成功，将很容易检测出结果来，不会和其它的细菌混淆，可以使感染效果一目了然。
　　用于实验的训练弹选好了，接下来，就是要选一个「靶场」了，美国军方为什么选旧金山呢？原因也有三个：
　　第一：旧金山作为当时的美国第三大城市，人口够多、居住密度很大，把病毒释放到空气中，一阵海风吹过，整个地区的 80 万人就等于都成了「活体样本」，样本数量越高，越便于观察效果；
　　第二：旧金山的气候条件足够好，这里的气候温度适中，三面环海，少雨、多风，非常适合生化武器的扩散，可以降低试验的难度。
　　第三个原因，出于推测，可能是美国军方非常担心洛杉矶、旧金山这样的西海岸城市遭到敌人的偷袭。提到这种担忧，还是要从二战说起。
　　太平洋战期间，美国对日本以「特殊手段」攻击美国本土的行为很害怕。美国人知道日本人打仗，无论从战略上、还是战术上，都极不讲究。
　　战略上，日本人喜欢「玩阴的」，从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到偷袭珍珠港，可谓是专注「不宣而战」的偷袭伎俩几十年，打不着美国本土，还能想出来放热气球炸弹的损招，阴毒得让人毛骨悚然；在战术上，越是国际公约里不让干的事情，日本人干 的 越起劲，在中国，日军对生化武器的依赖度令人发指，连步兵的迫击炮都配备着毒气弹，在伪满洲国的 731 部队，从 1932 年开始就通过活体实验研究细菌和病毒武器，这期间制造出多少惨剧，简直不敢想象。
　　二战期间日军用于袭击美国本土的「特殊武器」，由热气球、计时器、沙袋和炸弹组成，造成 6 名美国平民伤亡。
　　美国国防部将日本人在战略和战术的的两个特性，联系到一起一想——吓坏了！
　　按照这种路数，日本人绝对干得出「生化偷袭」这种事的啊。如果某一天，日本人再次通过改装的热气球，挂着生化武器攻击美国，那西海岸可就危险了，于是，从 40 年代开始，美军就开始考虑如何能够防止城市遭受生化武器的袭击。
　　二战结束后，冷战无缝对接，随着东西方阵营对立的不断升级，美国国防部又开始担心苏联高生化偷袭，毕竟，苏军在攻入伪满洲国的时候，起获过 731 部队研制的炭疽 株苗 ，种种迹象表明，苏联在研制生化武器方面，也一直在下苦功夫。
　　1950 年，美国正处于杜鲁门主义的最高峰，对苏联恐惧到了极点，在一些鹰派将军的建议下，杜鲁门总统认为确实有必要让军方放手做一点事情，防范一下可能出现的「生化战争」。
　　二战时期的英国，已经开始了具有了城市防化意识。
　　至此，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条件都有了，开始试验吧。
　　等等，在实验开始前，难道不应该先通知一下旧金山的市民，或者是当地的医疗机构吗？
　　当然不行，没有人会心甘情愿 的 做「小白鼠」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旧金山的全体市民有觉悟，答应配合政府做生化实验，那他们要出都躲在家里不出门，或者上街都带上了口罩，岂不就影响了实验的结果了吗？毕竟，真正的生化武器袭击，是不可能让被袭击对象提前知道和预防的，所以，实验必须要在暗中进行，而且，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就这样，1950 年 9 月 20 日，几艘美国海军的扫雷舰，携带着几百万加仑的含菌株溶液，四平八稳 的 开进了旧金山港口，开始通过特制的喷射装置，向天空喷洒菌株溶液。
　　长达两公里的巨型水雾，在海风的吹动下，很快 的 飘向了海岸，9 月下旬，旧金山个别地区出现的反常的雾霾，就是这些带有菌株的「毒雾」。
　　这样的操作，整整持续了一周。
　　完成投毒任务后，这些军舰开始返回基地的日子，正好是 9 月 27 号，这一天，恰好是「零号感染者」：爱德华·内文先生，强撑着去斯坦福大学医院就诊的日子。  「圆满成功」的生化实验
　　在这次旧金山的病毒实验中，「投毒」与采样检测工作，几乎是同时展开的，
　　1950 年 10 月开始，美国军方先后在旧金山建立了 43 个采样点，截止到 1951 年 5 月，这些采样点提交的数据显示：整个旧金山地区已经被成功地彻底感染了——这里的每升空气或水体中，平均可以检测到 500 个以上的外来细菌，据此推算，旧金山市的 80 万居民，每人每分钟可吸入 5000 个以上的带菌微尘。
　　这样的实验结果是很令军方满意的，因为这些非常有力 的 证明了一点：美国沿海都市确实没有防备生化武器攻击的能力，因此，必须立即向联邦政府申请拨款，加强防御。
　　就在美国军方整理实验报告的这段时间里，旧金山各地的医院都出现了莫名感染怪病的患者，但是许多医院并没有像斯坦福大学医院的专家们那样，对这些患者进行严格的细菌检验，所以，关于这场实验到底造成了多少人伤亡，至今也是个迷。
　　如此一来，这场奇怪疫情的遇难者名单中，只有 霍华德·内文 这一个名字。
　　不过就算只有一个死者，斯坦福大学医院也十分紧张，事情的轻重不在伤亡人数的多少，而是在于性质。
　　很快，旧金山出现外来细菌感染的消息到了华盛顿，面对生化实验造成伤亡的事实，一些军方人士也十分恼火：当初医学专家明明说这类细菌绝对安全，现在却有美国公民因此死亡，实验的安全性必须被重新评估。
　　没过多久，重新评估的结果出来了，实验团队给出的报告内容大意如下：
　　粘质沙雷氏菌不属于绝对安全的模拟武器战细菌，其传染性在极端环境下，对抵抗力极低的人类个体有可能造成致命性伤害。
　　所以？要终止使用这种「训练弹」吗？
　　答案是：不。
　　美国军方认为，虽然使用粘质沙雷氏菌作为生化实验，存在一定风险，但是世上哪有绝对安全的事，在没有找到替代性的细菌之前，为了美国的国家安全，继续使用此类菌株进行模拟生化战实验是合理且必要的。
　　于是，从 1950 年-1970 年，在美国，这类生化实验，足足进行了 239 次。
　　对，你没有看错，旧金山实验，只是这两百多次实验的序章。
　　1950 年的「旧金山病毒实验」，写下了美国生化「黑历史」的第一笔
　　后来的一系列实验，几乎覆盖了美国所有的大城市，其中 80 次试验是使用活细菌直接「攻击」市民的。
　　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两次实验，分别是 1965 年在华盛顿的国家机场和公交总站释放球芽孢杆菌的实验，以及 1966 年在曼哈顿地铁里投放枯草芽孢杆菌变异体的实验，谁也想象不到，自己去坐地铁上班、坐飞机旅行，都有可能成为军方生化实验的「小白鼠」。
　　1977 年解密的有关细菌实验的相关材料
　　1969 年，共和党的尼克松总统上任，宣布终止所有攻击性细菌战实验，并签署了禁止此类实验的法令，而直到 1977 年，面对舆论的压力，美国参议院才被迫召开了有关生化武器实验听证会，公布了 30 年来的细菌战实验报告。
　　一时之间，美国上下一片哗然。 尾声
　　真相大白于天下，所有的不公就都能被审判吗？
　　并没有。
　　当年因为粘质沙雷氏菌感染而死亡的内文，他的妻子因为支付高额治疗费用，最终破产，内文的孙子在得知真相后，于 1981 年对美国联邦政府提起诉讼，但联邦高法院最后裁决，起诉无效。
　　时至今日，很多病毒学家坚持认为，美国军方通过「粘质沙雷氏菌」进行生化实验造成的恶果，远比人们预想的要大。
　　仅  1950 年的旧金山实验使用的细菌剂量，就足以旧金山及周边地区的微生物生态环境发生永久改变。
　　实验之后的多年间，当地一直持续有人因为感染粘质沙雷氏菌入院，其中几次感染甚至引发小范围的肺炎爆发。
　　直到 2001 年，加州仍然发生了多起由「粘质沙雷氏菌」感染脑膜炎，最终导致 3 人死亡。
　　也许在某些人看来，将仅仅死了个把人的公共卫生事件称为「生化危机」是小题大做。
　　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