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散文过客

　　要出门了，媳妇一再要求送一送我。见我坚持不要，便说要不就送出门罢。我便背起一个小包，挥了挥手，走了。
　　时间还早。我静静地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等着一天的第一班车。街上人还不多，三三两两晨练的人，像打量外地人那样，只留下异样的眼光，从身边跑过。我这才意识到：他们把我当成了外地人，一个过客。
　　我也曾见过许多外地人，安静地走在这个城市的街上。但这里的美丽景色并不吸引他们，他们只顾走着自己的路。对于这个城市，他们不过是一个过客，只留下匆匆的身影。
　　现在，我也开始成了一个过客。
　　金龙大客平稳高速地飞驰在济青高速公路上。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的远山，绿树，村落，和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们。我突然想：那些正在劳作的人们，他们是否知道，车里有一个人，在想着他们？
　　＂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就要从一而终？＂大客前边的VCD正在播着一个爱情片，里面一个年轻美女泪水涟涟，＂为什么男人不能和一个女人相守终生？＂
　　皇帝怒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而她男人，在一边正左右为难：这边是他的结发老婆，另一边是皇帝的女儿。
　　爱情故事，总是经过了许多的包装：女子年轻漂亮，男人才气逼人，这样的两个男女说不清道不明，需要经过许多外界干扰，比如美色的诱惑，权力的干涉，金钱的向往等方面的波折。而这也总能感动许多人，让他们向往，让他们称颂。可是，我分明看到，车外面那些在地里劳作的人们，难道他们的爱情就不能被称颂吗？
　　他们的爱情不是水中月，也不是镜中花，相反是务实的。在爱情与生命之间，他们也许更重视生命的继续。他们尊重生命的现实，并在现实的生命里，演绎着他们的爱情。可以设想这样一个画面：一个男人，在太阳下山后收拾农具回家。待到洗完身上的灰尘，往热炕头上一坐，老婆便端上来的一壶酒，两盆热菜。这就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爱情的最好体现。它没有被艺术化，但来源于真实的生活，所以应该更美丽，让人感动。
　　我默想着同行的旅客，他们的爱情又是如何呢？其实，爱情久远永恒，是人类和其它生命不变的话题；但一个人的爱情又如何能做到久远永恒呢？
　　一如大客呼啸而过，路过了劳作的人们，路过了过往的车辆，路过了一路的风景。走过之后，又有几人能够记得？
　　同学和朋友的热情，犹如此时济南的天气，热气袭人。同学的同学也来作陪，朋友的朋友也来捧场。
　　＂不要请我吃海鲜呀，我从海边来的，那里的海鲜比这便宜还新鲜呀。＂同学和朋友不肯，说这个东西好吃的很。
　　＂不喝青岛啤酒了吧。我是青岛人呀，到青岛喝啤酒比这便宜还新鲜呀。＂同学和朋友不肯，说青岛啤酒好喝的很。
　　我只好由着他们。话热酒酣，重新拾回以前的旧事，心里又涌上了许多的感动。想起了以前的那么多时光，不知不觉心里有些湿润。
　　一个同学说：一见你的时候，差点掉出泪来。听了他的这句话，我竟也差点掉出泪来。
　　人总是容易被感动。只因人的心是敏感的，也是丰富的。敏感的心，容易记住从它眼前经过的东西，并变成一个个音符；当日后，不经意间再次听到同样的声音，它便会引起了共鸣。
　　同学和朋友都在工作期间，不能陪我逛。而在这热热的天气里，我也不愿意享受旅游景点的免费待遇。我对他们说：我这次出来呀，只想看人，不想看景。但其实，人，又何曾不是最大的风景？看到他们一个个忙的快乐，忙的充实，我的心里，也一样快乐，一样充实。
　　没事的时候，我就呆在酒店里睡觉，或者到一楼看看报刊，等他们下班来找我喝酒。在这个时候，我会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一切。窗外匆匆而过的人和车，在我眼前，成了过客。但其实，我却是一个真正的过客。我在这个城市里匆匆呆过，在同学和朋友面前匆匆掠过，而后，还会回到我的那个小城市里去的。
　　媳妇发来短信：其实天很蓝，阴云总要散；其实海不宽，此岸连彼岸；其实梦很浅，万物皆自然；其实泪也甜，当你心如愿；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你快乐每一天。
　　想了想，我给她回了这样的一个：我是一个过客/偶尔从这边经过/当风景掠过眼底/你会看到/我还会回到我的狗窝。
　　该回家了。
　　坐上齐鲁号旅游火车，听着轻松的旅游音乐，心也轻松了。随着车厢的轻轻摇摆，我也把自己摇回了十年前，上学坐火车的那些日子。
　　坐车的人不多。我刚坐稳，对面上来了一个小姑娘，是个学生。一身松软的红布长裙，上面缀了两个日本艺妓常拿的扇子。坐着没事，便拿出了她的手机，发着短信玩。而这个手机上包着一个手织的套子，还挂着两个胖孩子，两颗心；随着摇摆，两个胖孩子便不停地亲嘴。我就想笑。
　　又过了一会。女孩便不再玩她的小手机，拿出了一本哲学书，做着上面的题目。做了没有多长时间，她趴在书上睡了。可能不舒服，便开始收拾这些东西。发现她的文具盒也有一个手织的毛线套子包着，很精致。
　　我耐心地看着她忙这忙那，直到她拿出随身听，才开始安静下来。而这个随身听，也用一个别样色的毛线套子包着。不知这些套子，都是谁织的？也许此时她心情好了起来，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吃着零吃，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车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女孩呀，你那一直紧锁的眉头，锁住了我的心情，锁住了我的风景，也锁住了你的美丽。那两个会亲嘴的胖孩子，那一个又一个精致的毛线套子，它们的美丽可爱不值一钱；你只需把你紧锁的眉头轻轻一展，便将胜过一路上风景无数！
　　写到这里，我推开窗子，看着西边的天空，那里正有一轮残阳西下。残阳如火，映红了那一片天空。不知那里的人，你们在做什么呢？我突然想起了《再别康桥》：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一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别了，那西天的云彩。
　　人在旅途，山，水，草，虫，一切皆入目。入目即风景。也许我会忘记些什么，但总有一些已经记住，还有一些，会在以后的什么时候，再从心底泛起。
　　人在旅途，山，水，草，虫，一切皆有心。有心即风景。也许我没有给那里留下点什么，但山水有心，会记住我匆匆走过的身影；草虫有意，会记住我踩下的脚印。
　　我习惯地看着天空，那里已经出现了一颗星星。在这片蓝蓝的天空中，它的光还那么淡，淡的让人看过后便不再容易找到。但它告诉了我，今晚，定将星光无限。但谁会告诉我，今晚的济南，是不是也星光灿烂？
　　大街上飘来一只曲子。恍惚中在唱着：＂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可我想问一问西边天空下的同学和朋友：我打扰了你，还一笑而别，你会不会介意呢？
　　写于2003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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