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我国南北经济格局变化

　　来源：财新《中国改革》 新高区域发展智库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展战略和区域经济研究部副研究员 贾珅
　　首先界定本文中所述北方和南方地区的区域范围。  以秦岭-淮河为界，本文所指的北方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内蒙古、辽宁、吉林、黑龙江、山东、河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等15个省（区、市），南方地区包括上海、江苏、浙江、安徽、福建、江西、湖北、湖南、广东、广西、海南、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等16个省（区、市）。可以从两张图表来观察我国南北地区经济格局变化的基本特征。
　　第一张图包括4条曲线，分别是1980年以来北方地区生产总值、人口、第二产业增加值、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全国比重的变化情况。第二张图包括2条曲线，分别是我国内地31个省级行政区占全国GDP比重在2008年至2019年的绝对变化和相对变化。
　　第一，改革开放至今，我国北方地区占全国经济比重总体下降，但是，其中既有＂趋势性＂又有＂周期性＂。  1980年至1995年，北方地区生产总值占我国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从45.9%下降至41.4%。1995年至2002年，南北经济格局总体保持平稳。2002年至2008年，北方地区占全国经济比重从41.7%小幅回升至43.2%。2008年至2019年，北方地区占全国经济比重从43.2%大幅下降至35.4%。总体来看，改革开放至今，我国北方地区占全国经济比重呈现＂下降-平稳-小幅回升-快速下降＂四个阶段的变化。这一变化特征提示我们，北方地区经济比重下降有趋势性因素，后文会进一步讨论。同时，2008年以来，北方地区经济比重快速下降，也包含着一定的周期性因素，在分析问题和制定对策时对此也是需要考虑和关注的，不能把＂南北问题＂简单归咎于地理、社会、文化等长期慢变量。
　　第二，不同时期北方地区经济比重下降的性质不完全相同。  从图来看，南北地区的人口比重相对于南北地区的经济比重要稳定得多。在2014年之前，总体上北方地区占全国经济比重高于占全国人口比重，这意味着北方地区的人均GDP整体上高于南方地区，北方地区经济比重下降一定程度上可以认为是＂北高南低＂的差距在缩小，南北地区发展的平衡性增强。2014年之后，北方地区人均GDP开始低于南方地区，在这种情况下，北方地区占全国经济比重继续下降，就是人均GDP＂北低南高＂的差距在扩大。因此，北方地区经济比重虽然从改革开放之后就开始下降，但是，直到近年才凸显成为区域不平衡发展的一个问题。
　　第三，第二产业是影响南北经济格局变化的主要产业部门。  1980—2019年，北方地区占全国第一产业增加值比重从39.4%上升至40.2%，占全国第二产业增加值比重从50.2%下降至33.8%，占全国第三产业增加值比重从44.7%下降至36.0%，北方地区第二产业增加值比重的降幅是三次产业部门中最大的。2008—2019年，在最近一轮的南北格局变化中，北方地区二产增加值占我国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下降了10.2个百分点，三产增加值占我国国内生产总值比重还上升了2.2个百分点。即便是在人类已步入信息化社会的今天，无论是从国内还是国际比较来看，人均收入水平最高的总体上是那些人均二产增加值最高、二产劳动生产率最高的区域，＂得工业者得天下＂仍然是一般规律。因此，分析北方地区出了什么问题，重点是分析北方地区的工业发展出了什么问题。
　　第四，2008年以来南北格局变化并不是＂北方普降、南方普升＂  ，而是由一部分典型北方区域发展困难和一部分南方区域相对快速发展所导致的，换个角度看，北方有发展快于全国的区域，南方也有不少发展慢于全国的区域。2008—2019年，北方地区占全国GDP比重下降了7.7个百分点。其中，东北地区占全国GDP比重下降了3.4个百分点，相当于同期北方经济比重下降幅度的44.3%，天津、河北、山东等环渤海3省（市）占全国GDP比重合计下降3.9个百分点，相当于北方经济比重下降幅度的50.4%。也就是说，6个区域就＂贡献＂了北方地区近95%的经济比重降幅。而这段时期，北京、陕西、河南、新疆等北方区域占全国GDP比重是上升的。从南方来看，2008年后占全国比重上升幅度较大的区域主要是南方的中部省份（安徽、湖南、湖北、江西）和西南省份（四川、重庆、贵州、云南、西藏），这9个省（区、市）占全国GDP比重上升了6.3个百分点，相当于南方经济比重上升幅度的81.8%。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可能出乎不少人意料的一个事实是，2008年至今，上海、浙江、广东等3省（市）占全国GDP比重是下降的。
　　这一事实说明，把南北经济格局变化问题简单地归结于地理、气候、市场化水平、营商环境等方面的差异是站不住脚的，因为近年来南方地区经济增长快于北方地区的主导区域并不是长三角、珠三角这些改革开放的前沿地区，而是南方地区的中西部后发区域。
　　另外，还需要注意的是要避免＂见风就是雨＂的判断——部分西南省份近年来虽然经济增速排名全国前列，但是，从产业结构、地方债务情况来看，区域面临的结构性问题比较突出，不排除未来一段时间出现经济增速大幅下滑的可能。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南北经济格局会有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