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作家吉卜林说: "我邂逅了一座城市, 一座真正的城市, 人们叫它芝加哥。" 去年 9 月从芝加哥回来后, 就一直想写点什么, 建筑、艺术、大学...... 好像还有很多。 不写则已, 一写就洋洋洒洒地停不下来。 文章太长了, 分成上、中、下三篇吧。 所有的博物馆都仿佛是一个时间的容器、一个往事的房间。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一定要去那里看看,去挖掘 "深藏的历史",解锁"神藏的密码"。 芝加哥艺术博物馆无疑是这个城市最有魅力的地方,它是全美仅次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第二大美术馆,正门面对热闹繁华的密歇根大道,门口那两座著名的青铜狮子守护着这座拥有百年历史的博物馆。 芝加哥艺术博物馆多次被评选为全球最佳博物馆 10 点半一开馆就来了。博物馆地上三层,地下一层。进得大厅,放眼一望,开间不大,比纽约大都会看起来小好多,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之前在大都会逛了整整一天都还只是冰山一角。 没想到,一入"画廊"深似海,山外有山楼外楼。一进又一进深深的展厅,好像永远都没个头。 这里有太多耳熟能详的名画了,本来在别的博物馆里,可以隆重地为它空出一堵墙来的杰作,在这里却满满地挂了一整墙甚至好几个房间,满坑满谷,让人喘不过气来。 丰富的藏品和汹涌的人流令人眼花缭乱,几乎不可能静心观赏,只能蜻蜓点水、浮光掠影。 即使人手一册导览,人们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博物馆四处乱撞,说什么也要找到那早就从画册和媒体上熟悉的经典原作。好像若非如此,就等于白来了。 人人心中各有目标,我的最爱是印象派。细细回想一下,自己的印象派启蒙应该是伦敦国家美术馆的镇馆之宝——梵高的《向日葵》。画前水泄不通,挤在人群里,被来自全世界的各种汗气和香水的味道包围,最后在许多仰着的后脑勺前方,终于看到了墙上的《向日葵》。 明艳而热烈的向日葵,是梵高生命的象征(2012 年 8 月摄于伦敦国家美术馆) 这些年也去了一些艺术博物馆,也看了一些印象派特展,慢慢有了些许感觉。现在看到典型的印象派画作,基本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出它的作者了。 让人开心的是,芝加哥艺术博物馆是除巴黎之外,世界上珍藏印象派作品最多的地方。 我就像一只掉进白米缸里的老鼠,舍不得错过每一幅画。梵高的小屋在这里,莫奈的睡莲在这里,德加的舞女在这里,高更的大溪地在这里,塞尚的苹果篮子在这里,雷诺阿胖胖的女人在这里…… 《阳台上的两姐妹》是雷诺阿最受欢迎的作品之一,后景是流淌的塞纳河 在法国普罗旺斯的阿尔勒小镇,有一间梵高最喜欢的小屋,没有太多装饰,朴素而简单,他在这里生活,创作,与高更闹翻,割了自己的耳朵,最后绝了自己的生命。 久久凝视着这幅《阿尔勒的小屋》,梵高的笔触粗粝狂乱,色彩明艳热烈,其中黄色和红色这两种剧烈对抗和矛盾的颜色,给人一种狂热和躁动的感觉。 我觉得那就是梵高自己,怀着一种偏执的情绪,被生命围困,没有一线生机。 在这间阿尔勒的小屋里,梵高留下了《星夜》《向日葵》《夜间的咖啡馆》等诸多传世之作 睡莲之于莫奈,就如同向日葵之于梵高。一战时法国总统曾说:"莫奈画睡莲比战争重要得多"。莫奈一生中捕捉光影色彩变幻,创作的《睡莲》有181幅之多。 确实在很多地方都见过他的睡莲。记得有一次还看到了占满整个墙面的巨幅睡莲,但具体是在哪里呢?东京、纽约、费城、华盛顿,还是台北、北京、上海?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莫奈晚年还专门建了睡莲池塘,造了日本桥,用来创作以睡莲为主题的画作 《干草垛》系列的出现标志着莫奈艺术生涯的重大突破。莫奈发现,不同时间、不同季节随着光线变化,干草垛的色彩也随之发生奇妙的变化。 为了捕捉这瞬息万变的光影,他在几个画架上同时作画,正午烈日、雪后初霁、清晨薄雾、黄昏日落……他创作出了 25 幅干草垛。 农家院里稀松平常的干草垛,在莫奈笔下却别有一番风味 存世的大部分《干草垛》都由芝加哥艺术博物馆收藏,这次展出了其中的 6 幅,之前在波士顿美术馆见到过另外2 幅。其余的呢?博物馆的介绍说,有的未展出,有的被私人收藏了。 就在2019 年 5 月,一幅《干草垛》被苏富比拍卖行在纽约拍出 1.1 亿美元的天价,刷新莫奈画作的最高拍卖纪录。 一堆价值 7.6 亿元人民币的干草垛,莫奈真可谓"点石成金"啊 除了梵高、莫奈的小画,有几幅大画也令人印象深刻。一上二楼,还未走进印象派展厅,透着玻璃大门就能看到卡耶博特巨幅的《巴黎街道:雨天》,这是芝加哥艺术博物馆的扛鼎之作。 现场教学 远远望去,青灰色调,细腻写实的城市日常生活,如同相机"咔嚓"按下快门的瞬间。 站在画前,雨天的空蒙、黑衣的静穆、人物的交错……卡耶博特的画自带 VR 虚拟现实效果,好像自己也走进了湿漉漉的画里,一不小心就要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画前正在上课的老师说,这幅作品描绘的是19世纪巴黎的都柏林广场。如果大家现在去巴黎,看到的还是相同的街道、相同的楼房。 有人认出这幅画正是现在巴黎都灵街和莫斯科街的交汇处 修拉的《大碗岛星期天的下午》前面也常常挤满了人,这也是芝加哥艺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走到画前,近看,斑驳的小色块影影绰绰;远观,这些色块融合在一起,便使画面完美地呈现出来。 凑近仔细端详,发现这幅画竟是由一个个彩色的小点点构成 这就是修拉创造的点彩法,他用两年时间画了海滩上度假的人们。有人算过,这幅画有48人、8 艘船、3 条狗和 1 只猴子,多而不乱,宁静而悠然。 午后的阳光拉长了人们的身影,好一个悠长惬意的周末 有一对耄耋老人也在看展,矮小微驼的妻子用轮椅推着不能行走的丈夫,慢慢走慢慢看。丈夫困了,妻子就把轮椅推到角落里,让他安静地打个盹儿,自己则在旁边继续看画。累了在展厅中央的长凳子上坐一会儿,不时张望一下丈夫有没有醒来。 从博物馆出来,天色已近黄昏,但太阳依旧特别的好,穿着衬衫长裙,坐在街角的露天星巴克,望着对面博物馆的青铜狮子和来来往往的人们,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晚霞在博物馆的外墙涂抹上了一层金黄色。 从我的位置往左边看,是美国"母亲之路" 66 号公路的起点,全世界公路迷心中的圣地 在我的右手边不到 100 米的地方是芝加哥交响乐团总部——芝加哥交响乐中心。 芝加哥是古典乐迷的天堂,它不仅拥有世界五大交响乐团之一的芝加哥交响乐团,还拥有数不清的音乐厅、歌剧院、音乐节和各种各样的古典音乐活动。 穆蒂是这个以"辉煌亮丽铜管音乐"为骄傲的交响乐团掌门人,自 2010 年开始担任芝加哥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和首席指挥,曾五次执棒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并多次率团登陆北京、上海乐坛,中国交响乐迷由此开始认识并喜爱上了这个意大利人。 穆蒂曾在费城交响乐团、英国爱乐管弦乐团、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等担任首席指挥 2020年是贝多芬诞辰250周年,穆蒂率芝加哥交响乐团从 2019 年 9 月底开始演出贝多芬的所有交响曲及钢琴奏鸣曲,这个系列演出将于2020年6月以贝多芬《第九交响曲》落下帷幕。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刚好是系列演出的首秀,穆蒂执棒献演贝多芬第一和第三交响曲,密歇根大道旁边到处是贝多芬头像的海报。 芝加哥交响乐中心是一幢古老的建筑,像三明治一样,夹在时尚的摩天大楼中,很不显眼。如果不是楼体上刻有贝多芬、巴赫、莫扎特、舒伯特和瓦格纳的名字,你不会以为它是一座音乐厅。 芝加哥交响乐中心的外表并不张扬,里面却别有洞天 演出大厅内部很辉煌,环形场地,金色穹顶,三层座位,中间还有一层包厢,目测有 2000 多个座位。坐在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清晰地看到舞台,哪怕是最高一层。买的虽然是三楼前排的"山顶票",却是音响最好的"上座"。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观众与中国最大的不同是年龄的分野,这里中老年人比较多,而在国内,则以年轻人为主。 乐队调音完毕,穆蒂上场了,鼻梁高耸,眼窝深陷,发色银灰,虽然已经是78岁的老人了,依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在穆蒂潇洒不羁的指挥下,贝一和贝三从台上飞向穹顶,余音绕梁。 一曲终了,乐团成员并未放下弓弦,穆蒂也未放下他的手,全场安静片刻,掌声才渐次响起。在如此恢弘的音乐后,留下足够的回味余韵的时间,已成为现代观众的一种共识和礼仪。 音乐厅三楼的座位几乎也都满了 很少有人在演出一结束就匆匆离场,大家起立鼓掌,高呼"安可",翘首期盼安可曲。正式曲目结束后的安可曲,或以特定曲目作为自己的"音乐签名",或重复正式曲目的华彩乐章,或演奏当地耳熟能详的曲目。 但穆蒂让大家失望了。他多次返场致谢,却没有演奏期待中的安可曲,绝尘而去。诧异中,邻座的一位观众说,穆蒂在这里还要演好多场呢,所以就不安可了。 值得一提的是,芝加哥交响乐团拥有包括首席小提琴在内的10 多位华裔演奏家,这在国际顶尖交响乐团中绝无仅有。一眼望过去,乐队中黄皮肤的面孔,果然还不少。 散场出来,门口几个街头艺术家带着自己的大提琴和小提琴正在风头十足地演奏着,好像要跟音乐厅内的乐队一比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