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女孩！＂医生抬头看着我说，我抬了一下眼皮没接话。 ＂你看看，是个女孩！＂她手抓着脚提溜起来给我看，我瞄了一眼，看到黑不溜秋的一个小东西，依旧没说话。 我希望是个男孩，这种想法是在生她的时候。 前一天午休后发现，床上湿了一片，下床走路感觉下身在流水，不能控制的流。 ＂妈，这是咋了，在流水！＂我去对婆婆说。 她不确定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觉得可能是要生了，于是拨打了120。 是羊水破了。在车上需要平躺用东西把臀部垫高，防止羊水过少，危及到孩子。 到了医院各种产前检查之后，在病房等着。听说喝蜂蜜水生得快，我特地喝了很多。 但如果有第二次，我不再喝这个东西，我为啥开宫口那么快，以至于难以承受那种痛苦，我归过于蜂蜜，虽然没有科学依据。 宫口开到三指，进了产房，已是晚上。 产房里用帘子隔着，分为两块。里边是正在接生的，外边躺了几个孕妇在待产，我也在了其中。 家人无法入内的，我有一个专陪的护士。 对于疼痛感的忍受度，自认为还是很高的。但是随着阵痛越来越强烈，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医生过来说，你看人家都不疼么？担心我影响到别人吧！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觉得可能别人就是不疼。 肉撕裂的疼我能忍受，但是骨头的疼，的确忍受不了。疼的时候，最真实的想法是，多么希望有人一刀把我捅死，能结束那种折磨。 那时候我不再认为，如果我是共产党，被敌人捉到能百般折磨不屈服，我会立马投降，然后找机会自杀掉。没经历过的人，才会自我道德感太高。 由于是晚上麻醉师留给剖腹产，没有无痛生产，旁边的护士说有吸氧那种无痛的。啥都可以，只要能减轻。事实是，比不吸还痛。 因为你吸入之后，整个人是动不了的，甚至说不了话，意识会更加清醒。本来疼的时候可以通过动动身体、喊叫、发脾气分散注意力，这时候可好了，所有的意识都在疼痛上，疼死也不会动一下。 医生说的，别人都不疼么，原来别人是疼也反应不了啊，终于知道为啥人家一个人都能躺的如此平静了，本来还有点儿自我怀疑呢！ 等我能说点儿话的时候，我让东西拿走，一点儿也不要用了，让护士去给我安排剖腹产，我不生了。 但是，她一去不来了，直到我要上产台时才过来帮忙。我理解她的做法，虽然疼的时候有点儿望眼欲穿的盼她来结束这种非人折磨。 最后我大声说我想去卫生间，扶我起来，我知道帘子后边有人。有人过来，我说我想大便，她说，没事儿想大便不用起来，这是就地解决的意思。 那好吧，但是根本就拉不出来呀，我用了好大的力也没用。那人帮看了看，喊人过来说，赶紧上生产台，看到头了。 真正生产的时候，并没有那么疼。估计不到二十分钟，有的是下身撕裂的疼，但那是肉，还好，能忍着。之后缝合裂口的时候，没有用麻药，只有每针穿的时候，很疼，但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再之后是剥离胎盘，很疼，当时不太懂在干嘛，就忍着。后来才知道那是人工剥离胎盘，也不知道是手还是什么进去，一阵搅拌之后，开始拉扯，很不舒服。 从怀孕时起，只有一点儿要求，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健康，就是最好的。我也从来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 但是当我有过生不如死的感觉后，我希望生下的是男孩，至少他不用再有我所经历过的那些。 所以当医生说，是女孩的时候，我不语。因为我知道，她终将经历我所经历过的，我却无能为力。 虽然如此，我却更加爱她。 我侧身正式看她的时候，在我左侧，像一团黑煤球（医生的形容，因为很黑），浓密的黑发湿漉漉黏着，睁着一只大眼睛，啃着一个小拳头，看着我。刚被称量过，50厘米，7斤半。 现在，83斤，153，活泼乱跳的在我身边。 0岁和24岁的相遇，已经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