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评丨周甲辰走啰行啰呈现现代化与都市化重压下的凡人真情

　　呈现现代化与都市化重压下的凡人真情
　　新编零陵花鼓戏《走啰行啰》赏评
　　文周甲辰
　　零陵花鼓戏，旧称花灯、调子，是在民间歌舞演唱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地方戏曲剧种，为湖南花鼓戏六大流派之一，2009年列入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改革开放以来，该剧种先后创作排演了《破瓢记》《野坳谷》《潇水长歌》《双盘花》等优秀剧目。2021年，由殷婷编剧、李蕾导演、李海明作曲创作并排演新戏《走啰行啰》，2022年，该戏获国家艺术基金资助立项并在11月29日顺利完成首演，作品人物鲜活，故事朴实，富有时代气息与地方韵味，值得我们关注赏鉴。
　　一、鲜活的现实题材
　　花鼓戏擅长演绎凡人小事，零陵花鼓戏又来自乡村，成长于民间，因而和普通民众的生活有着天然的血肉联系。作品《走啰行啰》继承这一传统，采用地方戏曲传统的艺术形式，以快递行业为中心，表现当下都市普通民众的生活与情感。
　　作品一开场就展现快递小哥忙碌有序的工作场景，他们追赶时间的脚步，装货、装货，配送、配送；抢着吃饭，抢着派件，没空喝水，没空打盹。在巨大的包裹堆下，他们虽渺小如蚂蚁，累死累活，劳心劳神，但却乐观自信，充满激情。这些场景散发出浓郁的时代气息。
　　作品主人公吴有用是刚入行的快递员，其他人物也都是都市生活中常见的普通人。他们好像就生活在观众身边，甚至好像就是观众自己。他们的性格心理存在明显缺点，带有时代病症：吴有用一心只想干大事，却眼高手低；姜老太爱慕虚荣，尖酸刻薄；曾经的女明星郑美丽没能怀孕生子，寂寞嫉妒；农村姑娘林花一心要钓金龟婿，物欲膨胀。剧中人物的这种种缺点是观众嘲笑的对象，但是，观众在笑完之后，却往往会发觉所笑的人是自己，是自己的朋友或熟人。剧中人物各有一本难念的经，也各有各的愁苦：吴有用渴望创业，却没有资金，愁人心不公，欲罢不能；郑美丽虽衣食无忧，却精神空虚，愁人心不足，美梦成空；姜老太丈夫早逝，独子远在国外，愁生活孤苦，他人怜悯；林花刚踏进都市，愁阅历不足，良师难遇。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真情与追求，也都值得我们交往和呵护。通过塑造这些小人物，作品努力想体现平凡铸就伟大，英雄来自人民的创作理念。
　　二、平实的矛盾冲突
　　《走啰行啰》中主要人物的言行性格都蕴含矛盾与不协调：吴有用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想法很多却又短于实践；姜老太表面光鲜强悍，实则怕人遗忘，她频繁收到国外寄来的快递，炫耀儿子的成功与孝顺，实际上所有快递都是她自己寄的；郑美丽常说丈夫送她东西，讨她欢心，实则被丈夫冷落，对方即便近在咫尺，也好似远在天边。这些人物外表与内心，期望与现实存在巨大反差，常靠硬撑与佯装平衡内心、维系面子，明显呈现出喜剧韵味。
　　剧中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较为复杂，有父子人生观念的差异，有夫妇日常情感的冷漠，也有邻居间性格的碰撞与利益的纠葛等。情节发展的主线是快递员吴有用与客户姜老太、郑美丽之间的矛盾冲突。由于雨水模糊了快递上收件人的姓名，导致无法按时准确投递，吴有用受到姜老太和郑美丽的投诉。为让姜老太撤回投诉，吴有用被迫当了她的特约快递员，常受她支使东奔西跑，被折腾得焦头烂额，不得不设计摆脱。情节发展到最后，吴有用领悟到人世间最难得的还是真情，愿意脚踏实地工作；老太太讲出久藏心中的秘密，坦承对吴有用抱有情感的依赖；郑美丽终于知晓丈夫没有生育能力，所谓夫妻恩爱原来只是一个笑话而已。他们都卸下伪装，显露出真实的自我；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由每个人背着一个冰冷而坚硬外壳，互相提防，彼此苛求，攻伐算计，而转向理解与包容。总体看来，这些矛盾冲突都源自时代，源自生活，因而它们虽然平实无奇，波澜不惊，但对于观众而言，却仍然具有吸引力与感染力，观众一般很容易入戏。
　　三、复杂的主题蕴含
　　《走啰行啰》的情节结构相对简单，但主题蕴含却具有多种阐释的可能性。一是考验主题。吴有用与父亲约定，只要他从事快递工作满一年没被投诉，父亲就拿出存折，资助他创业。但是，他没想到第一天送快递就被人投诉，惹来一身麻烦。好在最后他还顺利通过了考验。二是成长主题。剧中人物的思想情感大多有一个转变与成长过程。吴有用在品尝快递工作酸甜苦辣的过程中，慢慢懂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道理；郑美丽深陷婚姻危机后，终于明白女人需要的不是漂亮与有钱，而是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姜老太、林花等人也有各自的变化与进步。三是解困主题。作品试图以提倡尊重平凡的人来破解年轻人的价值困惑，以呼唤真诚的情感来救治都市人际关系的冷漠，以鼓励努力打拼助人实现人生价值。剧情发展到最后，吴有用与客户的矛盾、吴有用父子的矛盾基本得到解决。但是，郑美丽夫妻的矛盾、姜老太母子的矛盾将如何解决，吴有用与林花今后的人生之路将如何走，作品并没有给出相应的结论，而是任由观众自己去推论与想象。
　　作品既塑造了大学毕业后陷入就业困惑、爱情困境与人生迷茫的吴有用，也塑造了在路灯下抢时间看书、梦想考进大学的小马哥。在作品中，观众既可感受到对辛勤劳作的从业者的赞美，也可感受到普通从业者的困惑与无奈；既可感受到对科技发展与社会进步的肯定，也可感受到都市生活的节奏快、压力大与要求高，感受到城市化与现代化的种种隐忧。作品主题蕴含的复杂性与矛盾性，或许正是当下纷繁复杂而又快速变化的时代生活的真实写照。
　　四、独到的艺术表现
　　《走啰行啰》的创作与排演没有固守零陵花鼓戏传统的方式与手法，而是努力有所创新。作品以快递业为题材，不仅能很好地反映当下都市生活的风貌，同时快递小哥走街串巷，也方便将不同人物串联到一起，构成矛盾冲突。作品通过塑造观众熟悉的小人物，着力反映都市化与现代化快速推进过程中民众的情感困惑与价值调整，在平实的场景中展示生活波澜，在个体的追求中凸显时代精神，无疑具有典型意义。
　　作品进入矛盾冲突快，人物关系相对简单，铺陈与渲染不多，叙事简洁流畅，节奏清晰明快。主要人物深层情感与真实面目的揭示既出人意料之外，而又是在情理之中。全剧安排有多场快递小哥与吃瓜群众载歌载舞的场面，明显呈现轻歌剧色彩，这既方便介绍背景，推动情节，也方便营造气氛，抒发情感。群唱中所呈现的职业自豪感与荣誉感，也常与剧中人物个体并不如意的人生遭遇形成巨大反差，让人印象深刻。走啰行啰的唱词在作品中反复出现，令人联想到时代的快速发展和当下生活的快节奏。作品的音乐创作在零陵花鼓戏《走场牌子》等曲牌的基础上，融合了多种现代音乐元素，旋律欢快，节奏跳跃，体现了地方特色与现代气息的有机融合。演出的舞台布景总体显得空阔简约，这是都市城建基本特征的呈现，同时也暗喻都市环境的相对冰冷与坚硬。场景中常见万家灯火璀璨闪烁，这既映照出都市生活的繁华与喧嚣，同时也让人感受到都市文化神秘与充满诱惑。因而，总的来看，《走啰行啰》较为适合当下观众的审美趋向，是一部广大观众喜闻乐见的优秀作品。（作者系湖南科技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