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约

　　今天，我想起以前写过一篇文章《五年之前和五年之后》。大概提到这么一件事： 大概是在 2013 年五六月份，有个家伙问我，自己想做微信公众号，但担心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我翻看一个五年前的工作日记本，里面记录了一段话：＂今天有高中同学问我开淘宝店的事。其实做电商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早两三年会比较好做。＂
　　当时感慨良多。从 2013 年往回看，2008 年那时连天猫都没出现，正是做电商的黄金时候，而我却认为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再过五年呢？从 2018 年往回看，2013 年仍然是做电商的好时候，因为 2015 年，有个叫黄峥的小伙子，做了一个新的电商平台，叫拼多多。
　　今天是 2023 年，离那个想做公众号家伙的提问，已经过去了十年。我不知道他后来是否做了公众号，就算他做了，估计也没能坚持到现在。
　　前几天，还有人问：＂七哥，现在做微信公众号还来得及吗？＂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最近想找一些喜欢的公众号。我试着描述一下，什么是我喜欢的公众号：偏理性的、安静的、有一定深度、有一定温度、带点文学性的、不常发广告的公众号。大概就是这样。其实我不反感公众号发广告，但要是太频繁就没意思了。我看了很多公众号，最后符合要求的很少，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因此，每当我遇到有文字天赋的朋友，我就劝他/她开个公众号，坚持写作。并非因为公众号写作是个创业机会，而是目前能专注写作的公众号太少了。绝大多数公众号，初心就是想积累粉丝，以后能做个广告卖点东西。现在微信公众号的＂赞赏＂功能成熟，若能做个单纯写作的公众号，既能悦己，也能悦人，甚是美好。若能坚持一年，用公众号养活自己，肯定没问题。若能坚持十年呢？若坚持写一辈子呢？
　　这个时代做成一件事挺难的，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会半途而废；这个时代做成一件事挺容易的，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会半途而废。有人说过：能坚持一年的自媒体人，凤毛麟角；能坚持十年的自媒体人，是个伟大的人。
　　上面这些话都是我说的。我很少看自己以前写的文章，不是没时间，是不好意思，有羞耻感。以前无知者无畏，什么都敢说，就像上面那句名言，居然随随便便就敢说＂伟大＂。
　　今天是，是鬼脚七公众号十周年纪念日。是的，从 推送第一篇图文开始，我也坚持十年了！
　　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严格来说，我也不算坚持写了十年。这十年，总共有 1218 次推送，其中还包括一些广告，以及万能鹿和宗翎老师写的几十篇文章，如果按每天一篇计算，也不过三年。
　　简单回顾一下这十年。
　　2013 年，最开始很纯粹，富有激情，很傻很天真，写得很认真。主题包括电商运营、生活感悟等。后来开始尝试用公众号卖广告。
　　2014 年，是膨胀的一年。觉得自己开悟，写了不少自以为是的修行文章，还写了国学、移动互联网、网络营销方面的文章。探索公众号盈利模式，开了招聘栏目、相亲栏目，尝试内容电商，卖羊绒围巾。好不＂热闹＂！
　　2015 年，继续膨胀的一年。写作、演讲、出书、直播、卖广告、卖会员。到了下半年，稍微有些清醒，不想这样继续，我说自己要退出互联网圈。到了年底，决定短期出家。
　　2016 年，托钵乞食行走了八十一天，从五台山到峨眉山，自媒体文章记录了其全过程。有人佩服不已，有人说是作秀。下半年，我开始抄经，并建立了必经之路抄经品牌，和海浪一起创建了牛气学堂。
　　2017 年，是很特殊的一年。上半年，我写作挺勤奋的，工作也挺勤奋，还和朋友开了个酒店。8 月，我趁出差到成都，顺便剃度出家了。我把公众号交给了万能鹿，让他们维护就好，顺便卖点广告。
　　2018 年、2019 年、2020 年，这三年，我一直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继续写文章啊？所以，公众号也处于迷茫状态。有时是我写的文章，有时是万能鹿写的，有时是旧文章，有时是＂智慧答疑＂，时常发些广告，就这样过了乱七八糟的三年。
　　2021 年，公众号由我自己维护，我开始自己继续写文章，不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一年，写了四十九篇原创文章。
　　2022 年，终于慢慢回归写作，纯粹写作，不接广告，不做任何商业。全年写了六十四篇原创文章。
　　2023年，应该会继续写作，日更不可能，因为身份特殊有其他事情，无法坚持日更。暂定的目标是七十七篇原创，不知道能否完成。
　　鬼脚七自媒体十年的动荡，是我人生十年的写照，也是我内心十年的历程。
　　回首这十年，我有些惭愧。
　　过去四十多年，我做不少事，都还做得可以，就是不比一般人差，类似读书、编程、创业、写作等。有朋友说因为我聪明有天赋。我不这么认为。就像我从小口吃，直到上大学说话还会结巴，但后来我敢公开在万人集会做演讲。这定然谈不上聪明和天赋，是下了笨功夫罢了。
　　写作也是如此。最近几年我对写作开始有些认识，可能比普通写作者稍好一些（这也是为什么我看自己以前的文章，有羞耻感的原因之一）。然而，我上学时害怕写作文，连高考时作文也写偏题了，总共六十分的作文题，我估计就得了二十分。或许正是因为害怕写作文，我一直很羡慕那些文笔好的人，特别想成为那样的人。
　　一个人特别想成为什么，但始终没成为一个什么，那这个什么也就成了他一辈子都魂牵梦绕的什么。写作也就成了我很长时间都魂牵梦绕的＂什么＂了。
　　直到 2013 年，我三十六岁，当发现自己也有机会写作时，我是兴奋的。刚开始半年，我几乎每天要写到晚上一两点，第二天还继续上班。那时公众号文章还没有赞赏功能，也没人会投广告，甚至连每篇文章的阅读量都不知道，但我还是坚持去做。讲这些，并非证明我曾经有多刻苦，而是想说明我曾经有多热爱。现在看来，多么珍贵啊！
　　我不是科班出生，没学过文学，没上过写作班，典型的理工男。我的文章比较朴素，没有华丽的辞藻，不是不想写，而是不会写。但大多数文章，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这种写作风格，可能受益于我读研究生时，写学术论文的训练。我想，我是爱写作的，可能比那些文学家还爱！文学是人类创造出的事业，但比人类更美好一些。我当时居然想用这么美好的东西，去赚钱。现在看来，多么愚蠢啊！
　　哪个人年轻时不犯错，哪个人不曾走过弯路？或许正是以前的膨胀和愚蠢，让自己知道自己该走哪条路。即便是今天，我就能确定这条路走对了么？或许再过十年，又会有同样的感慨。自己最膨胀的时候，就是最无知的时候；知道自己无知的时候，就是最智慧的时候。我如是安慰自己。
　　回首这十年，我很感谢读者的支持。
　　目前这个公众号仍有七十多万的订阅，这应该也是 2016 年的数字。每天有上百人取消关注，也有上百人新增关注。写文章多，就涨一点，写文章少就跌一点。一年下来，更换的人数估计四五万吧。计算下来，应该有约五十万读者，默默关注这个号有七年了。
　　我最近看一些留言的读者信息，发现还有不少读者在 2013 年就关注＂鬼脚七＂，直到现在！这个公众号从最开始的讲电商、营销、互联网，到后来讲开悟、老子、文学，再到现在讲佛法、修行，期间还有各种广告、换人、断更，但这些读者硬生生坚持下来了，没有取消关注，是真的不容易。我挺感谢他们的，如果没有这些读者的支持，我估计坚持不到现在。
　　放弃一件事情很容易，可以轻松找到一千个放弃的理由，但坚持做一件事情很难，只有一个理由：我曾说过要写十年的。
　　这十年间，有读者跟我说，因看了我的文章，他放下了某件执着多年的事；有读者跟我说，因看了我的文章，她留下了腹中胎儿，并发给我小姑娘的照片；有读者跟我说，我的文章陪他度过了最黑暗的日子；有读者跟我说，当他对生活感到绝望时，就会来看看我的文章 ......
　　他们觉得是我帮助了他们，我觉得是他们帮助了我。没有他们的这些留言，我可能也坚持不到现在。我很感谢他们！
　　我对写作的认识，也有些不一样了。
　　写作来源于生活，又影响着生活。不只是影响着我，还影响着很多其他人。
　　写作之初，我给自己定过一个原则：所有文章，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至少一年以后阅读，还有价值。因此，我很少写热点时事。过了好几年，有些文章也还有阅读价值。现在写作，我提醒自己不要刻意渲染某种情绪，只是客观描述这个社会的某些问题。我希望用文字描述生活的本质，描述我认识的世界的真相。有不少读者喜欢我的文字，可能是因为，我说出了他们长久感受而又一直无法表达的东西。
　　我曾经不断地问自己：写作的意义是什么？
　　一开始因为自己的热爱，写作能让我快乐，所以我坚持写作；后来，我觉得写作能给我带来收益，金钱、名气和地位，所以我坚持写作；再后来，我认为自己不该为名利而写作，要用写作帮助到很多人，所以我坚持写作；再后来，我发现，这些都不是我写作真正的意义......
　　探寻写作的意义，和探寻人生的意义，可能差不多。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答案。每一次都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但过一段时间，又被自己推翻。或许写作本身没什么意义，就像植物要开花，种子要发芽，天空要下雨，父母要爱自己的孩子。
　　我现在身份有些不一样，还是个＂僧人＂，但我也不希望用写作来做所谓的＂弘法利生＂。虽然我信佛，但我并不期望每个人都信佛，也不想劝人信佛。世界是丰富多彩的，大自然也不只有一种花、一种树、一种石头、一条河。如果有人觉得生活太苦，我会劝他试试在生活中修行。如果有人想学佛，我会给他一些建议，仅此而已。我现在希望写作只是写作，不要附加太多的目的。
　　我总想写些有趣的文章，太过规矩，总是无趣的。这是优点，会让我总给自己提更高的要求；这也是缺点，导致某些系列文章总是不完整。写有些文章一开始是有趣的，写多了就变得无趣了，也就不大愿意写了。类似老子智慧系列，类似在生活中修行系列，佛子行系列等。
　　这些年我尝试过写小说，《我是李晓斌》、《前行的列车》、《一个喇嘛》、《微商之殇》、《阿伟》等，现在回头看，很业余很稚嫩，不过有趣；我编过一些好玩的故事，有的温馨，有的搞笑，有的讽刺，《乌鸦励志大师》、《一群直立行走的猪》、《一群鸡的故事》、《放香屁的小黑》、《老子的偏方》等，我也觉得很有趣；我也写过诗歌，写了好几篇，忘了名字了，也还有些特别之处；更多的是一些散文、随笔、杂文，有好有坏，总体还算有趣吧。
　　算了，不总结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一个人该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
　　有时我们活得像动物一样，但又不如动物。我们为了吃穿得更好住得更舒适，这是以野兽为榜样，如像狮子一样勇敢，像孔雀一样漂亮，但我们又没有野兽的恬静与矜持。他们不为儿女做牛马，也不为自己的罪过哭泣。
　　或许，我们应该学习植物，该发芽时发芽，该开花时开花，不因硕果而骄傲自得，也不为落叶而黯然神伤，根茎深深扎往地下，枝叶缓缓伸向天空，不骄不躁，包容和谐。
　　我觉得纯粹地写作，就是向植物学习。
　　今天是鬼脚七公众号十周年纪念。过去的十年，有过激情，有过疯狂，有过犹豫，也有过迷茫，幸运的是，最终回归了纯粹和坚定。感谢有你一路相伴！
　　世界那么多人，很幸运有个我们！
　　未来十年会如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明天太阳会不会升起，我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发生意外，我真不知道。我做好迎接发生一切的准备。
　　不过，如果我还能再活十年，我会继续坚持写作，纯粹地写作。如果你还能再活十年，也希望能有你继续一路相伴。
　　好，下一个十年之约，就这么说定了！
　　本文编辑：海浪，作者：鬼脚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