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种珊瑚

　　（原载《湛江日报》2022年11月22日）
　　黄康生
　　已经是寒冬腊月了，漠河北极村早已冰天雪地，而徐闻南极村依然阳光普照，温暖如春。
　　趁阳光还暖，珊瑚达人雷公墨赶紧备料、备船出海，还没等船只停稳，便纵身一跃，跃进徐闻珊瑚海，去探寻幽蓝之下的秘密。
　　海面上波光粼粼，不时有银色的海鸥在头顶掠过。雷公墨吸足一口气，慢慢往水下潜去。
　　正潜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片五彩珊瑚。那些奇形怪状的珊瑚白的胜雪、红的像火、黄的似金、粉的如霞。它们挤挤挨挨、挨挨挤挤地聚在一起，连成一片色彩斑斓的海底热带雨林。
　　一块通体粉红的海中仙子正随着海水轻摆着触手，仿佛在向雷公墨招手。与海中仙子相隔不远处，还有一片五彩斑斓的珊瑚礁，像是老天特意摆放在那里的，这些由大量珊瑚虫骨壳堆积而成的珊瑚礁，形态各异，细细观察，有的形如鹿角、有的状似豆荚，还有的简直就像是千年灵芝。在手电荧光的照射下，珊瑚礁泛着幽幽的蓝光，让人眩晕。
　　正午时分，珊瑚礁深处传来吧唧吧唧的嘈杂声，循声望去，但见珊瑚礁门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鱼群在珊瑚丛中来回穿梭，上下翻飞，变幻出千百种花样，像一条条流动的彩带。鳖虾蟹、贝螺虫也在鱼群之间蠕动觅食，好一派热闹的景象。这种热闹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徐闻角尾墟啊！雷公墨蹲守在珊瑚礁一角，默默注视着珊瑚热闹街景。从身边绕来绕去的鱼虾鳖蟹似乎对他这个不速之客并不在意，依然在那里吆喝、追逐、嬉戏，自在又逍遥。
　　江湖各相忘，鱼虾同一波，乐哉乐哉。雷公墨扇动鳍一样的脚蹼，与鱼虾打闹玩耍。在与鱼虾的打闹声中，他似乎变成了另一种鱼。
　　雷公墨一边打闹一边潜水，潜到徐闻角尾珊瑚礁转角处，又发现一片人工珊瑚礁，新月形的礁盘上有大小不一的彩球，仿似南海龙女打翻了她的首饰盒，珍珠、玛瑙、翡翠、玉镯、金钗撒落一地。礁盘的四周被无数的小海龟、小鱼虾围绕着，似乎这里就是它们的家。礁洞门前，各形各色的海草随波摇曳，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前些日子种下的海底珊瑚都活了！雷公墨高兴得手舞足蹈。
　　桂树月中出，珊瑚石上生。角尾这片人工珊瑚海曾是雷公墨珊瑚梦的起点，那年，他在这里种下第一株人工珊瑚礁体，如今已在南海的波涛里长出茸角。透过潜水镜，可看见黄尾豆娘鱼在茸角下酣睡，样子憨态可掬。
　　等豆娘鱼睡醒后，雷公墨即将手掌般大小的珊瑚苗种在礁盘格瓦上，然后用螺母拧紧固定。
　　一株、两株、三株雷公墨越种越起劲，直到差点缺氧才停下来。
　　嘶潜水服突然发出警报。危险！危险！极度危险！雷公墨赶紧卸掉绑在腰间的铅块，奋力踩水上浮，最后，拉掉脚蹼才捡回一条命。像这样的水下惊魂，只是雷公墨平时种珊瑚的一记响雷，他早已习以为常，通常惊魂一定，又穿戴好行头，再次扎入水中，潜入海底。一年一百次的下潜，他不知经历了多少的风浪，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生死。但他依然云淡风轻：既然选择了珊瑚，便只顾风雨兼程。这几年，他已把角尾珊瑚海里的鱼类、虾类、蟹类、贝类、藻类以及软体动物全排摸一遍。
　　很多人都说，这片珊瑚海不仅藏有雷公墨的珊瑚秘密，还藏有雷公墨的珊瑚梦想。是的，雷公墨从小就在珊瑚海边长大，对海珊瑚一直怀有一种特殊感情。
　　珊瑚碧树，周阿而生。珊瑚礁历来被视为地球上最古老、最多彩、也最珍贵的海上热带雨林。它占海洋面积不到0。2，却栖息了14的海洋生物，许多鱼虾贝蟹都喜欢在珊瑚礁里觅食、鸣叫、孵卵、求偶、筑巢。徐闻珊瑚礁一直有水族大观园之称，区内珊瑚礁延绵20多公里，鹿角状、牛角状、树枝状、脑袋状、脑纹状、蜂巢状、盔甲状的珊瑚星罗棋布，鱼儿游弋其中，如同童话世界。在雷公墨的眼里，珊瑚就是徐闻的金龟蛋。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雷公墨深刻地记得，己卯兔年一个寒夜，角尾湾曾出现珊瑚集中产卵的奇景，那时成千上万颗卵子从珊瑚丛里漂浮起舞，宛如海底飞雪，让人感到珊瑚生命的磅礴。
　　后来，不知何因，一批又一批的藻类、鱼类、贝类、蟹类相继离开了珊瑚礁。失去相依相伴的鱼虾蟹、贝螺虫之后，珊瑚竟也一夜之间白了头。有些珊瑚还散发着惨白的颜色，如同枯骨一般。
　　不能坐看珊瑚白骨成堆！雷公墨星夜发起拯救珊瑚的红海行动。
　　我在海底捞渔网，抢大锤，种珊瑚。雷公墨又一次默不作声地戴好行头，闭气下潜，潜至角尾湾底部，发现珊瑚礁门前已堆满了塑料袋、饮料瓶，一张烂渔网还将枯萎的珊瑚礁裹得严严实实。雷公墨明白，这张流利网即便已被废弃，但仍然会成为珊瑚礁及海洋生物的幽灵杀手，无论是鱼虾、海龟、还是珊瑚，只要被网缠住、拖拽，就几乎剩下一个死字了。
　　雷公墨唰地拔出了潜水刀，用利刃切割渔网。突然，一个恶浪从海底掀起，一下子把他掀翻，然后啪一下倒扣在渔网里。
　　雷公墨一直在尝试挣脱渔网，但头部反而被渔网缠得更紧。情急之下，雷公墨飕地掣出腰刀，一刀割开渔网，紧接着，使劲踩水向上浮。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岸，这时他已感知不到双手与双脚的存在。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恢复知觉。傍晚，海面吹来了凉爽的风，雷公墨不由自主地用鼻子吸了吸：咦，风里也有珊瑚的味道。
　　又是一个海风微凉的午后，雷公墨再次来到海边。今天，老天爷的脸色不太好看，灰蒙蒙的。尽管嘴上这样说着，雷公墨还是麻利地戴好面镜，背上气瓶，扑通一声跃进大海，很快便消失在蔚蓝深处。
　　雷公墨宛如一尾银色的游鱼摇曳在角尾珊瑚海里。他不停地划动上肢，四处去寻找着曾经的珊瑚记忆和珊瑚梦想。雷公墨越潜越深，潜到角尾珊瑚礁转角处，竟见到肉乎乎的指状鹿角珊瑚。在手电荧光的照射下，鹿角珊瑚散发出迷人的光彩。而在鹿角珊瑚的前方，有一片人工珊瑚已长成林。一枝名为变色龙的珊瑚树开着小莲花，一朵一朵的，繁茂的树枝上，攀附着底栖草和底栖藻。变！雷公墨一声疾呼，珊瑚即由粉红色变成浅棕色。珊瑚是有灵性的，它能听‘懂’人话。雷公墨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变色龙，顿时感到一阵酥麻，像是羽毛在轻轻挠动掌心。
　　海风吹随珊瑚枝，乃是先生寄我诗。雷公墨带着诗和远方继续下潜，潜着潜着，雷公墨眼前又出现了五彩斑斓的大堡礁，大堡礁看起来比先前见到的都要大，像一个珊瑚城堡。这座色彩斑斓的珊瑚城堡与北极漠河雾凇宫遥相呼应，相映成趣。珊瑚城堡里还不时传来枪虾的啪啪声，大黄鱼的咕咕声，沙丁鱼的嗒嗒声以及其它鱼虾发出的喧闹声。那嘈嘈杂杂的喧闹声与海浪声，轰鸣声交揉在一起，汇成了一首动听的大海歌谣。
　　【作者简介】：黄康生，笔名上官康地，湛江日报社总编辑，冰心散文奖、蒲松龄散文奖、李清照文学奖、吴伯箫散文奖获得者。与时代同行、与生活同道、与文学同步。以每一篇新作品作为新的起点。
　　壹点号《黄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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