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岁月纪实（7）湘西剿匪

　　作者：原47军卫生部 周焰
　　1950年3月周焰在湖南沅陵
　　1949年10月，我们在常德休整后，进驻湘西执行剿匪任务。湘西匪患绵延数百年，清政府和民国政府都无能为力，国民党败退台湾前收编了这些土匪，增派了武装力量。我们用一年的时间，至1950年底完成了主要清剿任务。1950年5月，我任47军卫生部军药科科长。到任不久，带领医疗队下部队到驻芷江的140师，10月返回军部。1951年1月我和47军卫生部防保科防疫员刘筠在沅陵结婚，2月离开湘西到长沙一带集结，4月入朝作战。
　　中南军区命令47军经营湘西
　　【湘西剿匪】47军进驻湘西后，军部驻沅陵县城，139师驻南面的辰溪，140师驻西南面的芷江，141师驻西北面的保靖，部队分布在附近多个县。各进剿部队相继到达进剿地区，一场全面的剿匪斗争展开了。
　　湖南沅陵47军军部旧址
　　当时，中共湘西区区委书记区棠亮给我们介绍情况，大意是说：湘西匪患由来已久，早在清道光年间即形成气候，清政府对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民国早年间，国民政府曾派军队去剿匪，去了两个师不仅未消灭土匪，反被土匪打得溃不成军，逃回长沙。他说：现在有说土匪20万人，也有说10万人左右，确切数字说不准。在湘西大约有1/4的人做土匪，当土匪的人还是少数，一般都是祖祖辈辈当土匪。当地老百姓十分痛恨土匪，土匪到老百姓家白吃、白喝、玩女人、抢粮食、宰水牛，还种大烟换吃的、喝的、武器。日本人到沅陵待了很短一段时间就被土匪打跑了。
　　这些土匪无所谓爱国，就是谁到他们的地盘都不行，国民党不行、共产党不行，鬼子也不行。国民党败退台湾前，曾派飞机给土匪们空投过武器、弹药和特务，并将大大小小的土匪头目们都委任以行政专员、县长和形形色色的司令，并在八面山成立了＂湘卾川黔反共救国委员会＂，选大土匪头子张平为主任。这样一来，我们的剿匪任务又成了消灭国民党残匪的任务。
　　刚到湘西时，土匪气焰十分嚣张。1949年11、12月，我们解放重庆走了一个多月，带走了139师、141师，湘西就留了一个140师，土匪可猖狂了，把解放军欺负得紧紧的。剿匪刚开始，按解放战争的政策，对俘获的土匪除罪大恶极者给以镇压外，余者一律经教育后优待释放。不料，这些惯匪都是怙恶不悛，释放后更加杀人如麻。他们找老百姓算账，找到报信儿的，杀人家全家。当地群众编的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共产党讲宽大。
　　我们从当地群众中得到的情报大量减少，仅靠部队侦察员收集匪情困难重重。好容易侦察到一股土匪在某地活动，待战斗部队去了往往扑空。群众又说了，你们解放军打土匪好比用大炮打蚊子。如果相信我们，就把缴获土匪的枪发给我们，我们收拾他们比你们强。军领导把此情况报告中南军区后得到了批准。从此，将当地真正的群众武装起来，剿匪进展大见成效。
　　我们军卫生部随47军军部住在沅陵县城，相对于师部、团部要安全多了。即使这样，也常常遭到土匪的骚扰。我们野战医疗二所住在离城大约五华里的一个村子里。村子的西面是一座山，附近没有老百姓，就是国民党用木板钉的房子，不知道过去是放什么东西的。
　　有一天晚上土匪来了，对面山上满山的火把，嗷嗷叫。我赶紧给卫生部和军里打电话，军里说晚上不便于行动，让我们坚持到第二天早上。住院的病人里有一个团长、一个营长。他们主动找到我说：你们有武器吗？我说：有！轻重机枪各一挺，还有几十杆步枪。他们说：那就不要紧张，叫你们的人不要出来，特别是女同志不要说话。土匪要是听见有女的，非下来抢人不行。他们把武器收集起来，组织好人员，加上我们有一个通信班，守了一夜。土匪嗷嗷地叫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全跑了。土匪的武器不行，最怕我们的机关枪了。
　　1950年47军卫生部部分人员在沅陵合影
　　刘运通、尹海、周焰、刘汝贤
　　1950年47军军药科人员在沅陵合影
　　前排：张自维、王富魁、吴凤学、胡春泽
　　后排：赵国栋、周焰、赵连城、王会计
　　【下部队立功】1950年5月，我任47军野战医疗二所所长已经四年多了，卫生部刘运通部长征求我意见，有两个位置可以调整安排：一个是军卫生部军药科科长，另一个是141师卫生部长。我说我还是留在军里吧，就到了军药科。军卫生部的科长有团职科长，也有营职科长。我是团职，防疫科科长、医疗科科长都是营职。我是抗战初期参军的老八路，他们都是解放战争时在东北参军的，不过他们都是伪满洲国奉天医学院的大学生，我只是个初中生。
　　1950年春换新军装后在湖南沅陵留影
　　1950年夏天，军卫生部要求我们机关干部下部队，我带着一个医疗队去驻芷江的140师。路过驻辰溪的139师，颜师长请我们吃饭。其实我不认识颜师长，第一次见面。我们是军里下来的医疗队，颜师长很客气，在师部专门摆了一桌子，张寿往上端菜。张寿是红军东渡黄河时参军的，后来到了359旅，解放后我们共事多年。颜师长的儿子特别调皮，一边跑一边喊他妈的名字。颜师长听到了，一把抓过来就打，说：这孩子怎么调皮？准是警卫员教的。呵呵。
　　140师代师长是黎原，卫生部长是我的老领导尹海，我们住在419团。419团的卫生队长可嫌我们麻烦了，给我们找的房子连门都有，地上也没铺草，我们自己找老乡买了草铺上。419团团长陈福章是我们从太行山到东北去的太行干部团的团长，后来我们一起整编到25旅，他任参谋长。他爱人张素鵞是我初中的同学，帮我把药从太行山一直驮到东北。我到419团后，我的老同学和陈团长就请我吃饭，还上了两只大王八，印象深刻。
　　1950年7月10日陈褔章、张素鵞全家福
　　黎原代师长有严重的哮喘病，一直治不好。有一天，尹海部长开玩笑地说：我们师里治不好，你这军里来的给治治吧。我说：老领导，你还不了解我，我哪里治得了哮喘病呢。他一个劲儿让我去看看，并陪我见了黎原师长。到了黎原师长的驻地，我一看院子里种的全是花，我就问：黎师长是不是对花粉过敏呢？他说他不知道。我说：我建议你搬出去一段时间，观察一下。说完，我就回419团了。有一次，我到师部汇报工作时，碰上了黎师长。黎师长说：我果然是对花粉过敏，我搬到没有花的院子里，一个星期后就一点也不喘了。
　　我们医疗队下部队半年，做了大量的防疫、治疗工作。10月，我们完成任务返回军部，140师师首长给军里写信，表扬我们医疗队，还建议给我立功。军卫生部给我立小功一次，相当于后来的三等功吧。
　　【加大打击力度】1950年底，我们接到准备抗美援朝的命令，传达到团以上干部，绝对保密。为了清理后方，剿匪任务务必在1950年底取得阶段性胜利，必须加大镇压力度。恰巧这时，我们军周赤萍政委带着几十辆卡车到长沙去领冬装，回来路上遇到土匪，把几十车冬装全给点了。周赤萍政委坐的车被土匪追着打，车胎都打爆了。从此下了死命令，所有土匪一个不留全枪毙。
　　军党委在沅陵召开营以上干部会，曹里怀军长做了行动部署，周赤萍政委做了政策报告，把镇压大权下放到营级单位，从1950年11月份起开始大规模镇压。有些投降过来的，照样枪毙，说：你为啥早不投降，现在来，晚了。各师团营的情况不知道，我们军里的操场上，每天早上，少则几十、多则数百，拉到沅江的河滩上，用五六挺机枪对着扫射，然后警卫营的战士再一个一个看，没有死的，用驳壳枪补一枪，一下子就把土匪嚣张的气焰打下去了。
　　沅陵、辰溪、芷江、龙山剿匪纪念塔、碑
　　【恋爱结婚】1950年春节，47军卫生部组织野战医疗一所、二所、三所和卫生部，在我们二所举行联欢。我看见军卫生部防训队的一个叫刘筠的小姑娘，眉毛黑黑的，梳着两个小辫子，脸蛋红红的，走路一晃一晃的特别带劲。5月，我从卫生部野战医疗二所调任军卫生部军药科科长，她已经从防训队毕业了，分到军卫生部防保科。有一天晚上，她给我送通知，通知我带医疗队到140师下部队。送完通知都晚上十点多了，天很黑了，我说我送送你吧！她没说话。当时，我们住在一个教会医院的三楼，我就扶着她的肩膀上，一直把她送到楼下。第二天，我就观察她的反映，如果她要是有反映，估计部长、政委就该找我谈话了。结果观察了一天，任何反映都没有，我心里就有数了。
　　当时，我有一把蝴蝶牌口琴，我会吹《东方红》、《白毛女》和三十年代的一些老歌。每天晚上我一吹口琴，她就上来了，我们就聊天，谈各自家庭情况和个人情况。我们确定恋爱关系后，我向部长、政委报告了。1950年底，我提出来说：咱们结婚吧，她也不表态。我就写了结婚报告，签上了我倆的名字。有一天晚上她来了，我也让她签上名字。卫生部党委把我们的结婚报告转给了政治部，政治部杨干事问我：结婚条件你知道不知道？＂27团、30营＂（编者：当时军队干部结婚年龄规定，团职干部27岁，营职干部30岁），你还不够年龄啊。我说：这不是马上要入朝了吗？入朝以后还不知道谁死谁活呢！杨干事说，你小子真会钻空子！你别着急，入朝之前，我给你批了。
　　1951年1月29日，我们的结婚报告批准了。那时，也没有什么结婚仪式，我什么礼品也没有送给她。卫生部刘运通部长送给我和她每人一套秋衣秋裤，送给她两瓶＂面友＂雪花膏。吴文桥政委送给我一个笔记本。头一天，他们科来了个叫陈辉的女同志，稀里哗啦就把我的被子、褥子都拆了拿去洗了，说：奉科长的命令，给新郎官拆洗被褥。我说：今天晚上你可给我缝上，要不我可没有盖的。她说：没问题。第二天，把她的被子搬到我的房子里，就算结婚了。
　　1951年1月29日周焰、刘筠在湖南沅陵结婚
　　那天正好军卫生部刘运通部长调中南军区，欢送会和我们的喜事就一起办了。一大早食堂就开始杀猪，我们就开始会餐，中午也会餐。中午专门给我们办了一桌席，卫生部的部长、政委、副部长、军里的副军长、政治部主任都来了。要不是抗美援朝，估计我们的结婚报告也批不下来，结婚一个多星期，我们就开拔去长沙准备入朝。我们结婚是47军政治部批准的，有个结婚证，夹在一本书里，后来找不到了。
　　1951年1月 47军卫生部欢送刘部长
　　前排：郝毅（副部长）、刘运通（部长）、吴文桥（政委）、钱绍龙（付政委）
　　后排：张铁成、靳士杰、周焰、吴学谦
　　1950年10月欢送李源方科长
　　1950年春，47军卫生部毕业学员合影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战争岁月纪实（8）解放重庆
　　本文节选自生平纪事《太行山的儿子》中与47军相关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