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宋庄
宋庄地标建筑倒扣喇叭
雾霾散去,容貌初露。我欻然梗住了:这是我曾来过的宋庄吗?
几年前,我曾驱车匆匆游了一回宋庄。那时,宋庄还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大农庄,短短几年,焕然一变,如今已是一个初具规模的小城了。
在中国,没有哪一个村庄,不冠地名,人们大多知道的村庄,唯独宋庄。因而,宋庄一有大的艺术展事活动,比如艺术博览会之类,只冠以"中国宋庄",抛却北京,更抛却通州,尽管宋庄牢牢地扎在北京通州的地界上。
宋庄的出名,全因她是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家聚集的村落。不单单中国,全世界的艺术家都可以像鸟一样自由地迁徙,自由地麇集的地方。一垡又一垡闲云野鹤般的艺术浪人聚集于此,大碗喝酒,小笔画画。当然,你得缴得起房租,养得活自己。
去宋庄的路上,我手机联系了两位来自故乡泊在宋庄的艺术家,实在遗憾,他们斯时均不在宋庄,正游走着在外地卖画。没了拐杖,没了向导,只好将车停在村头,两人打开手机位置共享,然后各自活动。
我凭感觉沿路走进村庄,实际上村路已是车流熙来攘去的通衢大道,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大大小小的个人画廊,挨着走进了两家,虽有展览,一家是画农作物的,像葵花、高粱等,一家画的是花卉盆景,多为牡丹和其它叫不上名的杂花,法国印象派的路数,斑驳陆离,有些微的年代陈旧感,显然画家有意为之。我看了一下画家简历,一个女画家,果然专业美术院校背景,中规中矩的专业笔触,连油彩的点染也不失方寸,恰恰少了点燃人的激情与活力。画一律镜心,画幅多很小,很宜于家居,近距离直勾勾地观赏。世界上最贵的一朵油画牡丹,不足一平尺,好像是个意大利人画的,卖到上亿英镑,我记不得名了。
小画廊
我踅出,过了一条小街,没敢深入进去,小街里也是一家家家居式画廊,客观说,应叫"画屋"更合适,都很小,别有洞天。忽而,迎面是一家较大的门脸,叫雅竞画廊,我手机上的百度地图上也有显示。我随即进去,画廊老板很客气,跟我招呼,然后说:"明天开幕,欢迎指导。"
我赶上了画廊一个个展刚布展完,此展显然一个解构主义画家的作品展,水墨画,一律精制的条幅与斗方。是花卉,却无花卉之形状,只有花的色彩和不同几何形状,枝干也呈几何状,有些条干,是排笔所抹,全然西画的路子,只不过用水墨操作而已。国内有不少这种用中国水墨西方画法的创作的画家,也一以贯之用西方理论阐述,叫:"结构主义"。我拐回头看前言的评述,果然如此,不由窃笑。画廊老板很客气,几乎随我看了一圈,然后递上画册,我接过致谢,然后转身离去。
出了雅竞画廊,我又闲散地在村中徜徉,居然摸进了画家大院。大院像是过去的厂房或仓库,一片一片的,只是被画家们分隔开,状如一个个的院落,大院门口竖着一个招牌,上面红漆打着"画家大院"四字。大院很寥落,显然非宜居之地,颇具李渔所喻"草衣木食,上古之风"的寒俭。
冬日里,大院荒芜,一片萧索景象,满眼土黄色。几只流浪猫蜷缩在院内的草窠中,见我用手机拍它们,丝毫不惧怕,居然模特样直瞪瞪地看我。我想,这猫们怕也被画家们画惯了,一副职业模特的样态。
过去的厂房成了艺术家画画居室
天气凛冽,画家们也猫冬,各家都关门闭户,我也不好不请上门叨扰。这两年,受艺术品市场大环境影响,画卖不上价,很多艺术家都饿跑了,纷纷逃离了宋庄。搞书法的境况更栖惶,唯独美术书法教育还在大把捞钱,捞小书画家们的钱,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蚂虾。市场不景气,小艺术家们连蚂虾也捞不到吃,可他们有很多人仍然沉浸在靠书画赚钱的美梦中不能自拔。也难,除了笔和颜料,他(她)们好像也干不了别的事体。何况国内各大院校美术专业每年海量的毕业生,他(她)们除了写字画画,还能干什么。
当然,宋庄的眼睛不单单盯着大艺术家,毕竟宋庄是许许多多小艺术家们众星捧月般烘托出来的,小艺术家才是宋庄的根本。宋庄美术馆十年展便是窥视无名小艺术家们作品的一个窗口,几乎所有艺术品(包括很多现代装置作品)尽管很粗糙、简陋,都有一种强烈带入感和现实主义批判意义,表达着他们种种生存的呐喊、抗争、无奈、追求、张扬、批判、诅咒、向往,更多似乎是一种无言的申诉与詈骂。诚然,如今宋庄已然成了一个符号,它是一个艺术家梦想栖息之地,它承载着每一个有着艺术梦想的人的希望,当然也承载着他(她)们的落寞与失望,更张扬着他(她)们的顽强与不屈的力量。在此,我似乎又看到了宋庄明天的希望与前途。
作为当代艺术的生产基地,宋庄有着一种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并对其发展历程和未来有充分的认识。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化自觉其实就是对文化的觉醒、使命与担当,而文化自信就是对文化的传承、开拓与超越。宋庄担当了自己本不该有的担当,并将此上升为一种文化责任,藉此完成一个当代艺术图腾。仅此,我们就应该谢谢宋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