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人口压力问题,以及货币供给变动导致的经济增长困境
清朝前期,在长期和平的社会环境下,人口数量有了巨大的增长。
明末崇祯十七年(1644),人口为15250万。经历明末清初战乱,至清康熙十八年(1679),人口为16000万,恢复到并超过明末水平。
至乾隆四十一年(1776),人口达31150万。到道光二十年(1840),人口超过4亿。从康熙十八年至道光二十年的161年间,平均算来,人口的年均增长率为5.988%。
清朝前期的年均人口增长率,与唐宋相比,并不算高,但由于基数大,持续增长时间长,因此累积起庞大的人口规模。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清朝前期发生了"人口爆炸"。
清前期仍是一个农业社会,耕地是最主要的生产资料。然而,耕地的扩大相对缓慢,跟不上人口的增长,人均耕地面积逐渐下降,同等面积的耕地承载着越来越多的人口。这就形成了靠在单位面积土地上投入密集劳动时间来提高生产效率的精耕细作的农业经济,而这种经济的发展在农业科学不够发达的情况下很快就接近了极限。
清代前期,主要依靠市场化条件下单位面积耕地上劳动力的追加,亦即劳动力投入的密集化,获得单位面积耕地产出的增加,以养活更多的人口。
另外,还有自美洲引进的高产粮食作物,如玉米、甘薯,得到推广种植,扩大了可用于粮食生产的土地面积,增加了粮食的供给。经济发达的江南地区,通过增加复种面积、改良种植技术、改善种植结构、合理利用水土资源,发展本地区优势生产项目,得以从本区外获取更多的资源,不仅大幅提高了单位面积耕地的产出,而且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从而增加了单位劳动所得。
据研究,在清代中期江南的核心地区,养活一个人仅需要一亩稻田,而在全国则平均需要四亩。然而,清前期耕地面积的扩张,尤其是山地的开垦,是以巨大的生态破坏为代价的。如长江中下游土地的开垦,挤占的是低洼地带的水面,降低了蓄洪和泄洪的能力。总之,清前期中国的经济并没有找到突破生态限制、保障持续增长的方法。
我国白银产量贫乏,不足以成为主要通货支持商品货币经济的发展,这是在宋金时期就出现了成熟纸币的背景之一。
元代纸币成为本币,流通全国,初期币值甚昂,后有轻微通货膨胀,到元顺帝统治时期,为筹措经费,镇压蜂起的反元暴动,发行巨量无准备金的钞票,导致恶性通胀,人民弃钞票而用铜钱,元朝遂至灭亡。
明太祖未吸取元亡教训,发行无准备金无限额的"大明通行宝钞",不数年而币值急跌,虽设法维持,终归无用。随后,民间普遍使用的白银逐渐取得合法货币地位。
至16世纪40年代以后,随着葡萄牙、西班牙殖民者的东来,明朝海禁的开放,白银从美洲、日本等地源源输入中国,成为一条鞭法推行的重要前提和晚明繁荣的因素。清朝入关后实行的禁海、迁界政策,使白银的输入有所减少。
康熙二十二年(1683)统一台湾后,海禁随即开放,海外贸易再度活跃,白银重新源源流入。明清时期的货币制度,是一种白银与铜钱并用的平行本位制。市场上的银钱比价时有低昂。随着白银的大量输入,康雍乾时期出现了长期的银贱钱贵现象。清朝政府大量增铸铜钱,以维持银钱比价接近稳定。
白银大量流入及铜钱供给的相应增加,导致18世纪中国的物价缓慢上涨。充裕的货币供给和物价长期上涨,带来了乾隆时期经济的繁荣,清人汪辉祖记乾隆五十九年(1794)浙江兼山粮价情形说:"夏间米一斗钱三百三四十文。往时米价至一百五六十文即有饿,今米常贵,而人尚乐生。盖往时专贵在米,今则鱼、虾、蔬、果,无一不贵,故小贩、村农俱可以糊口。"
当时政府财政收入的最大宗田赋为定额货币税,当通货膨胀时,农民的实际负担趋于减轻。
然而太平繁荣至乾隆末年已成旧事。至嘉庆道光两朝,日常财政支出虽仍略有节余,但军费与河工的支出剧增。乾隆六十年至道光十二年(1795——1832)的37年间,大小战役8次,共费银19644万两,其中仅川陕楚白莲教之役就费银15000余万两。
当时黄河在淮安清口汇淮河东流人海,由于泥沙沉积,下游河床日益淤高,险情频发,维修费用日昂。河工岁修经费,乾隆中不过100余万两,嘉道时增至500至600余万两。
银钱比价,在嘉道时期也发生了逆转。国际贸易巨额入超,引发白银大量外流,民间私铸铜钱及官铸铜钱成色的降低也成为钱价下跌的重要因素。国际贸易造成的白银大量外流,主要是鸦片贸易所导致的。另一个因素是外商输入银元,套取银两。
明和清前期充当货币的白银是一种"称量货币",政府并未赋予白银以统一的形制、重量、成色和面值,因此,每笔交易都需要鉴别成色、称重、甚至分割,戥子和凿子是商贩必须随身携带的工具。外国银元的流通,省去了这些麻烦。
嘉庆初年,江南与东南沿海人民喜银元之便利,流通颇广,与铜钱的比价,超过了等重的纹银(足色银两)。于是精明的外商,大量输入银元而套取纹银牟利。
由于百姓纳税须以钱换银,银贵钱贱造成实际纳税负担加重,逃税抗粮事件增多,恶化了社会治安,减少了政府财政收入。为了稳定银钱比价,政府只好减少铜钱铸造,结果社会陷入通货紧缩,物价全面下跌,百姓收入减少,而税负进一步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