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元摄影套餐付费时翻了15倍！你能抵挡选片师的软磨硬泡吗？记者暗访发现

　　广告中称399元可拍摄写真，拍摄完成选片时，却被层层＂套路＂收费数千元,消费者试图协商取消合同，遭影楼拒绝?
　　近日，多名消费者向潇湘晨报（报料微信：xxcbbaoliao）记者投诉，自己遇到低价拍照套路。消费者小堡称，她在长沙你好大叔摄影工作室交费399元，拍摄写真套餐后，选片时，遭遇选片师软磨硬泡，最终她同意花费6000元升级套餐。
　　离店后，＂晕乎乎＂的她反应过来超出预算太多，找影楼协商退费取消服务，却被要求收取近5000元费用。协商未果的情况下，影楼还将成片直接发送给她。她质疑影楼诱导消费，还＂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为何399元的写真套餐最终会花费数千元？对此，记者介入展开了调查。
　　多人投诉遭摄影工作室诱导，399元套餐最终多交数千元
　　小堡介绍，自己于2022年通过朋友介绍，在长沙西雅视觉摄影工作室花费399元预约了个人写真套餐，共4套造服11张精修照片。
　　2月中旬小堡前去拍摄，到店后发现店名为长沙你好大叔摄影工作室，客服称两家公司为同一家，＂是一个团队，只是换了名字＂。2月18日，小堡前去影楼挑选照片。影楼为小堡安排了一位选片师和她一起挑选照片。
　　小堡称，选片师把她带到一个很小的房间，一起和她挑照片，摄影师一共给她拍了两百多张照片，当挑选时，旁边的选片师一个劲地让她保留照片，＂这个也很好，那个也很好＂。
　　小堡说，挑选一番后还剩下61张照片，她想继续删除一些照片时，选片师开始和她推荐各种升级套餐，上万的都有。
　　小堡说，开始她并不打算要，但选片师以＂摄影师很辛苦，帮忙提下业绩＂＂照片搭配起来很好看＂＂你以后生小孩了，身材肯定没这么好＂等理由一直向她推荐。
　　＂我当时就陷入一种很尴尬的状态，他们贩卖焦虑，感觉有点PUA和洗脑的感觉。＂小堡说，在此期间，房间里又来了一个工作人员，不停地向她游说，前前后后有几个小时。
　　工作人员向小堡推荐了两个套餐，套餐包括精修底片和相册、相框等，之前399套餐外的加选的照片以每张精修底片69元的价格收费，但小堡表示都超过了她的预算，但选片师的推荐使用了花呗支付了部分费用，一共支付6000元，并拿走了61张初修底片的电子档，对方承诺精修底片和其他相册相框在15天之内交付。
　　小堡称，离店后，她反应过来超出预算太多，自己遭遇诱导，便找影楼协商要求退费，却被影楼告知61张底片已经发送给了她，底片每张69元，若取消还需承担20%的违约费。＂算下来我就要给她们5000元，我肯定不会接受的。＂小堡说，此后她一直找影楼就退款进行协商，并提出暂时中止服务，但影楼最后还将所谓精修照片发送到她邮箱。
　　＂协商都没进行完，他们就把照片发给我了，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小堡说，她得到的承诺是拿到精修底片，选片时给他看到的初修底片，她提出解约时也只是拿到了只是没有精修的初修底片，但退款时还要以精修底片的价格计算，她觉得单价过高且不合理。事后她投诉到市场监管部门，并影楼再次协商，对方称违约费可以不收，但原399套餐外的初修底片费用不能退还，还是以69元每张计算，共计3000多元。
　　蒲女士的经历与小堡相似，她也预约了399元的个人写真套餐。＂我是在2月份的时候去拍摄的，拍摄的时候都挺正常的，到了选片阶段就一直和我推荐。＂蒲女士说，她在店内升级套餐另外支付了3000元，事后要求退费，即使对方称已经让步，扣完费后只剩几百元。
　　记者暗访：选片师职责是＂二次销售＂，
　　在招聘网站上，记者发现长沙你好大叔摄影工作室招聘岗位有选片师，工作内容主要是：负责公司提供的已成交客户的二次销售，挖掘客户需求；给拍好照片的客户，挑出喜欢照片。
　　2月22日，记者通过长沙你好大叔摄影工作室的引流广告添加了客服，并预约了399元的写真套餐，套餐包含7寸经典定制册一本、精修8张入册、7寸摆台一个、电子档一份(入册8张)发邮箱、提供仿真睫毛一副。
　　3月3日，记者来到位于开福区湘域智慧1栋的该工作室。一张单价表摆放在在该店大堂，其中精修底片79元每张，摆台价格从168元至668元的价格不等，放大框从888元至1888元的价格不等。记者挑选了3套服装进行了拍摄。
　　3月6日，记者来到该店进行选片。选片师强调，选片时不能有人陪同。随后记者来到一间房间与选片师进行选片。
　　选片时，记者要求查看全部照片的缩略图，选片师表示只能一张接一张挨个查看每张单独的照片。有过此经历的小堡称，因为无法看到之后的照片，对整体进行比较，因此选片时会有难以取舍的感觉。
　　挑选删除一些照片后，选片师向记者推荐多留一些照片。＂你不觉得整体会有故事的联动，拍照只是静态的，他有故事衔接的，比如这张照片和上一张照片有一个衔接感，这个就叫故事联动感＂＂你不觉得这张光影很不错吗＂……选片师不断说出不同理由引导记者选择留下照片。
　　记者称价格超出预算，选片师推荐花呗
　　预留了部分照片后，选片师向记者推荐升级套餐。＂其实你可以做个合集的，你可以把套系升级，升级到其他套餐，综合性价比比较高。＂选片师说，升级后的套餐可以将精修照片转为艺术照片，修调效果会更高级。
　　＂我们家做五六千、一两万的都有，最高的一个做了6万，很多小姐姐都升级套餐了。＂选片师说，升级套餐有不同等级。面对高昂价格，记者表示自己是在校大学生，选片师向记者推荐了一款2199元价格的套餐，记者依然不同意，选片师继续向记者推荐1000元套餐，表示共计可以留27张精修底片。
　　＂我们对学生开通了绿色通道，可以做延期，不是说分期，我们家没有任何手续费和利息，可以先付个60%，剩下的钱有了再给。＂选片师说，他还向记者推荐使用花呗，＂花呗的利息比信用卡都低，你也可以花呗分期，还款没有那么大压力。＂
　　看到记者犹豫不决，选片师继续建议，＂反正女孩子都有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18岁、20岁、25岁，还是有一定意义的。以后再拍的话，那你生小孩后，还是可能会有身材走样的风险。＂他反复强调，来店内拍摄的女孩大都进行了升级套餐。记者拒绝后离开。
　　摄影工作室否认＂洗脑＂和强制选片
　　针对这种销售模式，影楼自己如何看待？
　　3月16日，潇湘晨报记者再次来到长沙你好大叔摄影工作室，向对方表明身份，工作室一名负责人苏女士出面进行了回应。
　　针对消费者提出的影楼工作人员＂洗脑＂式营销，苏女士称，选片师确实会给顾客建议，但并不强迫顾客选择。＂你以后身材会走样＂类似的言论并不是贩卖焦虑，而只是一种闲聊。
　　之所以顾客不能有人受陪同，是出于保护客户隐私的角度考虑，有的顾客拍的是私照。而选片师会叫来其他工作人员，是因为没有折扣权限，会叫来经理与顾客进行协商。
　　关于引导客户用花呗等方式消费方面，苏女士说，他们不会主动提这种方式，更不会对大学生这种国家明令禁止小贷机构提供服务的群体推荐，只有当有人主动询问是否支持花呗等方式时才会回应。但这与记者以大学生身份暗访时，工作人员推销用花呗等方式进行购买的情况明显不符合。
　　至于退费的问题，苏女士说，当消费者提出要反悔退款时，他们也没有拒绝，并且免除了合同约定的违约金，但底片已经交付，这笔费用肯定要收取，以小堡和蒲女士的订单为例，他们普通的底片就是69元一张，＂精修是我们赠送的一项内容，精不精修都要69元一张＂。
　　苏女士同时否认，摄影工作室存在之前选片师对记者所称的有顾客在该店订购了6万的服务。
　　类似案件法院判决影楼退还大部分费用，律师这样说
　　因低价套餐被吸引进店，最终以高价消费后离店，事后又反悔而引发争端的事件多次见诸报端。
　　在去年2月，最高人民法院公众微信号还发布了一个典型案例。
　　2019年12月，上海两名女大学生小敏和小萱购买了19.9元的古装摄影体验，进店消费时，被店员轮番推荐，5次补充签下协议，将原本19.9元的摄影体验升级到2.6万余元。离店当晚，两人联系选片师，多次提出删减照片，减少费用，都被对方拒绝。
　　而后两人积极寻找解决途径，经上海市虹口区消保委调解无果后，起诉到法院，请求解除双方签订的所有合同，影楼退还已支付的合同价款2万余元，合同余款5,900元不再支付。
　　2021年2月2日，上海虹口法院公开开庭审理该案。
　　法庭上，小敏和小萱称，拍摄期间，两人多次提出删减照片、降低套餐标准，但影楼店员以各种说辞劝说，选片时更是软磨硬泡了近5个小时才得以离店，影楼的行为显然侵犯了自己作为消费者的知情权和选择权。
　　最终，法院依法判决，双方签订的1100元定单协议、2.4万元补充协议及两份《摄影服务合同》依法解除；影楼返还小敏和小萱1.86万元；驳回小敏和小萱的其他诉请。
　　上海虹口法院法官曹艳梅对此案解释，从被告按原告的要求为原告提供拍照、相册制作等服务的合同内容和特点来看，双方符合承揽合同关系，按照法律规定，原告作为定作人依法享有任意解除权。原告在签订协议当天晚上11点多提出解除，而这个时候被告还不可能进行照片精修、相册制作等行为，故而对于这部分尚未履行的内容，被告并不存在损失。被告已经履行的拍摄行为，作为合理损失，在合同解除后原告是应当给予赔偿的。
　　曹艳梅表示，她在判决之后还对被告经营活动中存在的不合理不规范的行为提出了三个方面的司法建议，希望公司能依法整改，规范经营。大概两周的时间，被告影楼详细做了回复，对司法建议表示诚恳接受，并表达了全面整改的决心，除了表示要对员工进行职业素养教育、修改合同格式条款外，还表示会在协议里设立24小时冷静期制度，客户签约后24小时内可以无条件解约。
　　湖南联合创业律师事务所管委会委员、副主任刘研律师表示，具体到小堡等人投诉的事情，本案法律性质上叫承揽合同，即承揽人按照定作人的要求完成工作，交付工作成果，定作人支付报酬的合同。
　　从法律行为过程上来看，当事人的经历涉及一个承揽合同成立即＂要约和承诺＂的过程。选片时，长沙你好大叔摄影工作室告知当事人精修套餐价格及服务内容，属于承揽人即要约方。当事人选定照片，属于定作人即承诺方，此时精修承揽合同成立。
　　虽然《民法典》第七百八十七条规定了定作人的任意解除权，即定作人在承揽人完成工作前可以随时解除合同。但是也同时规定了因此造成承揽人损失的，应当赔偿损失。所以，这个重要法律风险点在于：定作人若改变承诺，需要在承揽人开始服务之前，且明确通知到人。如果承揽人的服务在解除或变更合同通知之后，承揽人的服务属于故意扩大损失行为，涉嫌强买强卖，承揽人此时没有赔偿义务。
　　本案中，若消费者提出解约的时间为影楼的精修服务开始之前初修之后，这种情况下，消费者可对影楼向其发送的初修照片，对影楼进行适当补偿。双方应在友好协商后，影楼对合同予以变更或解除。若消费者的解除合同通知已送达影楼，在双方协商未果的情况下，影楼依然对照片进行精修并发送给消费者，影楼之后的工作成本不应当由消费者承担，且涉嫌强买强卖的条件成立。
　　潇湘晨报长沙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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