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嫁衣公司新作转战西式恐怖，这题材在国内行得通吗？

　　1月6日，恐怖悬疑解谜游戏《黑暗笔录》上线，并在当天登上iOS免费榜第四名。
　　图片截取自七麦数据
　　根据官方消息，制作《黑暗笔录》的黑皮书工作室是一个全新组建的团队。企查查显示，《黑暗笔录》的软件著作权登记在心动互娱的一个全资子公司名下。而近两年火热的中式恐怖悬疑解谜游戏《纸嫁衣》系列，正是由心动互娱旗下团队制作。
　　心动互娱早些年做真人恋爱Galgame起家，后来凭借在影视化内容方面积攒下的经验，转型恐怖解谜类游戏，推出了《纸嫁衣》系列五部作品。而现在，心动互娱似乎正尝试在新的方向上开疆拓土。
　　《纸嫁衣4：红丝缠》
　　在接受TapTap采访时，《纸嫁衣》制作组称《黑暗笔录》中有不少实验性的设计，不过当时未透露详情。
　　目前看来，《黑暗笔录》最大的实验，应当是首次把故事舞台放在了西方。西方的恐怖文化能怎样应用到简短的悬疑解谜游戏中，又是否会在国内水土不服？《黑暗笔录》迈出的这步尝试，颇有可圈可点之处，也有值得吸取的教训。
　　提示：文中含有大量剧透。
　　场景与氛围的塑造对味了
　　《黑暗笔录》讲述了两名身处不同时间的主角，通过一本笔记实现跨越十年时间的交流，彼此配合逃离危险、寻找真相的故事。威胁二人生命的是一名被恶魔附身的邪教徒，主角们需要在废弃的商场内探索其死去的家人身上的真相、净化他们的鬼魂，并想办法阻止恶魔的阴谋。
　　良好的视觉体验是《黑暗笔录》的一大亮点。配合故事的西方文化背景，游戏也相应采用了西式的写实厚涂风格。游戏画面细腻，场景塑造十分精致，阴暗破败的环境很好地烘托了游戏的恐怖氛围。
　　游戏在画面细节方面也十分用心，玩家在小场景中的行为在大场景中也会体现出来。如下图中左下角的帐篷，在小场景中打开或关闭时，在大场景中显示的样子会相应变化。
　　游戏的制作过程想必也格外重视视觉上的表达效果。从游戏结尾的制作人员名单中可以看到，相比其他方面，制作团队在场景设计上投入的人力要格外多。在心动互娱的过往作品中，这种专注于影视化内容的倾向从早期的Galgame到近期的《纸嫁衣》系列都非常突出。就算从最新的《黑暗笔录》来看，优秀的场景塑造仍旧是心动互娱旗下悬疑解谜游戏的制胜法宝之一。
　　和题材相对应，《黑暗笔录》在恐怖手法上也更偏向西式的风格。游戏中有相当多的jumpscare（直译为猛地吓一跳，指突如其来的能够让人惊吓的声音、画面等），搭配鬼屋般阴暗惊悚的场景画面，以及容易引起恐怖谷效应的鬼怪NPC，注重在视觉和听觉这样的直接的感官刺激上传达恐怖效果，整体上都更有西式恐怖的特点。这和《纸嫁衣》系列一直打造得相当成功的中式恐怖截然不同，后者更着力于在故事情节中渲染诡异不详的氛围，制造心理上的恐怖感。
　　这个鬼魂小男孩数次突然近距离出现
　　细腻的场景和与题材浑然一体的恐怖氛围，是《黑暗笔录》的强项。在营销策略上，《黑暗笔录》也着重于这两个方面。《黑暗笔录》在各平台投放的广告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类用表情包和幽默的语言解说游戏片段，主要突出情节的曲折反转，以及jumpscare部分出人意料的恐怖效果；另一类极少用文字，主要展示写实风的主体风格和精美的画面细节，包括互动过程中的一些动画，意在从视觉方面直接展示游戏品质。这两个方向确实都是《黑暗笔录》较为成功的地方，也可以精准地吸引相应的受众。
　　整体来看，对于国内玩家尚不熟悉的西式恐怖题材，《黑暗笔录》脱离了已有的爆款《纸嫁衣》系列的框架，从画面风格到恐怖手法上都试图原汁原味地还原西式恐怖，显得与故事本身浑然一体。在点击解谜玩法渐趋同质化的状况下，《黑暗笔录》再次证明了优秀的视听体验仍能为游戏增色不少。至少对于一个新工作室的第一款作品来说，这样的品质已经足够及格了。
　　故事深度和文化背景上略显不足
　　对于一切悬疑类游戏来说，叙事都是最核心的驱动力。尽管有精美画面和恰当的恐怖手法的包装，《黑暗笔录》在故事这个内核的塑造上仍存在一些欠缺，这是这款游戏一个无法忽略的短板。
　　和《纸嫁衣》系列相比，《黑暗笔录》延续了前者中出现过的颇具特色的双线叙事，从两个主角的不同视角展开故事。并且更进一步将其作为主线，让身处不同时空的主角的行为能够相互产生影响，在两条主线间逐渐建立紧密的联系，串联起故事的全貌。这可能也是团队提到的实验性的设计之一。
　　这种叙事方法能让故事内容呈现出更多层次，同时还能摆脱传统的线性叙事的枯燥感，让玩家的解谜思考过程有更大的回味余地，颇具新意。制作团队在接受TapTap采访时表示，双主角视角从一开始的剧本大纲就定下了，所有的游戏、谜题设计都是根据剧情来安排的。
　　但采用这样的叙事方法也要注意随之而来的问题。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这样的多层次叙事可能让故事主线显得繁冗混乱。为了避免这样的后果，《黑暗笔录》选择了只强调一条唯一的主线，也就是着重展现了围绕着邪教徒家庭的一系列真相，而对主角二人自身的故事描绘较少，二人的探索过程也比较被动。这导致两位主角的人设不够鲜明立体，几乎沦为了讲述邪教徒家庭故事的工具。
　　角色的性格与动机不够鲜明，就导致其做出的行动容易让玩家觉得不合理。比如男主角踏入废弃商场的动机原本是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努力活下去，到了结局却突然选择舍命去救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在没有适当解释的情况下，情节走向未免显得生硬，难以让玩家共情。也正是因为缺少必要的铺垫，故事的许多细节显得经不起推敲，结局仓促而且留白较多。正如一棵光秃秃的树，仅有稳固的枝干，却没有叶或花做填充和点缀，难免显得不够丰满立体。
　　也有玩家分析指出，这些剧情上的不合理之处恰恰暗示了主角身上的真相，是在为续作做铺垫。不过就算如此，《黑暗笔录》本身作为一部完整的游戏，却没有将故事逻辑圆回来，仍显得难以服众。
　　在解谜互动的体验方面，可能是为了避免上述信息冗杂的问题，也可能是制作团队本身在谜题设计上尚不成熟，《黑暗笔录》的谜题设计在总体上难度适中，但与故事主题的契合程度很一般。很多谜题有一种为了解谜而解谜的生硬感，导致有时谜题和叙事节奏有点割裂，既不利于故事叙述，也浪费了可以塞入细节信息的机会。比如，要打开下图中的这个盒子，需要数出几个大场景中衣架、假人头、海报这三种物品的总数。这种设计和故事毫无关系，也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在信息冗余和细节过少之间，究竟该如何平衡这个度，似乎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如果信息过于繁杂，倘若展现的内容足够宏大精彩倒还好，大不了像《极乐迪斯科》那样，在巨大的文本量劝退一部分玩家的同时，还能靠极深极广的故事容量吸引另一批玩家；倘若内容质量不够过硬，只会让玩家越玩越觉得乏累枯燥。
　　《极乐迪斯科》在文本中掺杂的世界观细节
　　《黑暗之魂》系列和《艾尔登法环》等魂类游戏的碎片化叙事则是可以借鉴的另一个极端。这些游戏在主线情节中直接提供的信息往往极少，反而将故事藏在了道具描述等各种细枝末节的地方，但玩家仍能从中一点点拼凑出故事全貌。
　　《艾尔登法环》中装备描述里藏着的故事
　　《巫师3》则是一个折中的例子。在丰富的主线情节之外，游戏还在书籍、信件等道具中加入了不少支线的小故事。这些故事本身与主线情节没有什么关系，但可以对世界观做出一些补充，让玩家从风土人情中了解主角身处的世界。
　　《巫师3》书籍中的故事，图片来源见水印
　　悬疑解谜游戏的叙事节奏相对更紧凑、更集中，对于其他游戏的经验也不能完全照搬。上述成功的案例也仅能提供参考，小体量游戏或许能中汲取部分经验。目前来看，《黑暗笔录》如果能在谜题中嵌入更多故事细节，既能加强解谜过程的代入感，也能补充故事内容或角色形象，对于游戏会是个不错的提升。
　　在文化背景上，《黑暗笔录》也吃了个大亏。在《纸嫁衣》系列中，玩家原本就对我国的丧葬文化有一定的了解，相关的文化背景也不用额外做出太多解释，玩家只要看到纸人、铜钱等相关元素，就能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不详的气息。而故事背景完全设定在西方的《黑暗笔录》则不同，玩家尚未深入了解有关恶魔、献祭、巫医等的具体文化知识，如果游戏中无法做出足够的解释或演绎，玩家就很难从中感受到恐怖氛围。没有了文化积淀，文化背景原本可以自带的恐怖效果就大打折扣了。这也是采用西方题材时需要格外注意的问题之一。
　　在游戏中，恶魔与其教徒的献祭作为主线贯穿了整个故事，但游戏未对相关的文化知识做出更多解释，大多靠一些jumpscare和引人不适的视觉元素表现其邪恶的气息，相比之下更像只是一个表达恶意的符号。如下图的山羊头，在解开一个按顺序点击羊角的谜题之后，山羊头会突然变化成一个恐怖的形象，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进一步的解释说明。
　　究其根本，除了主线的献祭仪式本身和涉及到一处解谜的中世纪巫医知识，其他地方都未表现恶魔相关文化的具体内容。比如上面提到的山羊头，如果游戏能够在某处插入一些细节，简略描述山羊为何会被视为恶魔的象征，或者插入几句相关的宗教典籍的摘录，想必能加深玩家对主角所处的危险诡异环境的理解。
　　和《纸嫁衣》相比，《黑暗笔录》在对文化背景的研究与表现上都显得逊色不少。玩家在把二者对比时，难免会觉得感受不到那种钻研的热情。
　　在故事和内容细节上，《黑暗笔录》以关联密切的双线叙事做出了大胆的尝试，有一定的创新之处。但同时，游戏未能妥善处理这种叙事技巧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导致了人物不够突出、细节不够详实等缺陷。虽然这些缺陷不能说是致命，但无论是对于这个题材还是对于这个团队来讲，游戏都本可以表现得更好。
　　对于内容向产品来说，内容应当不止包括故事本身。
　　结语
　　在游戏结尾的制作人员名单中可以看到，运营人员的名单格外地长，甚至超过了游戏制作环节中的任何一个职能。
　　考虑到游戏的整个宣发过程，包括买量素材在内，官方几乎都从未主动提及《纸嫁衣》系列，《黑暗笔录》接下来很可能继续把这个IP独立出来经营，继续推出续作。《黑暗笔录》在结尾突然反转，留下了大量疑点和留白，也为续作做足了准备。
　　在中式恐怖解谜游戏的名号已经打响之后，心动互娱开始进军其他的细分领域了。《黑暗笔录》作为一个先遣队，为后续作品打下了一个合格的基础，但仍有许多可以进一步提升的地方。从这一角度来讲，续作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