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篇故事归于山- 一首特别的歌 - QQ音乐 01
11月30日,大学毕业后的三个多月,我只身坐车回了老家。 内外温差给车窗蒙上了浓重的雾,我盯着细密的水珠,呆愣愣地感觉自己像个木偶,此刻没有了牵引就只能一动不动。 大学真正毕业前一个星期,我就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制药公司,实习期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被公司辞退了,负责人给出的理由是合同到期了,公司不缺人。 走出公司的大门,我心下了然,望着前天新贴上去的"招聘启示",觉得蛮讽刺。不过是因为我不肯在正常工作时间之外工作罢了,合同到期只是个借口。 我轻轻呵出一口气,打在窗玻璃上,加重了面前的水雾。已是夜色深重,车内的乘客大多已经睡着,间或吐出一两声呼噜和含糊的呓语。 老家么?有多久没有回去了? 我在心里粗略盘算了一会儿,大概是十年吧,自从父母意外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借着"硕博连读"的借口一直待在学校。 这次回去是为什么呢?我说不上来。从公司出来之后,我就径直退了在北京租的房子,坐在了这趟回老家的车上。 很冲动,但却是凭心而动。 我闭上双眼,一直没有休息的眼睛有些酸痛,耳机里的音乐刚好随机播放到了一首旋律安静的歌,在沉沉睡去之前,我想起来这首歌叫《一首特别的歌》。 02
我是被人拍醒的。车早已到站,乘务员过来检查车厢时发现了我。 我抹了一把脸,刚下车就被清晨冰冷的雨水浇了个清醒。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车站,心里的油盐酱醋糖糊了一地,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收拾完满布灰尘的屋子,潦草吃过饭,已是昏沉的傍晚。我躺在床上,看天色越来越暗,光线逐渐从屋子里溜走,而我不想动,也不想开灯。偶尔吹进一阵风,我闻到空气中荒草丛生的味道。 大概是晚上八点半左右,我被突然暴起的咒骂声从荒草中连根拔起,混着黑暗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向对面屋子。 一个女人被拽着头发拖到门外,孩子的尖叫声穿透厚厚的墙壁刺进我的耳膜,混合着施暴男人的粗言秽语和皮肉绽开的声音,将黑夜撕开一个裂口,汩汩地往外渗血。 我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已经将房门打开,把男人狠狠拉开。 在男人还处于呆滞的时候,我牵着孩子、带着那个女人进了自己的家,并迅速反锁。 几乎是锁上门的瞬间,巨大的撞门声迎面而来。我有些庆幸自己这些年来的独立生活,让我的力气比一般人都要大。 没有任何停顿,我立刻拨打报警电话。等警察过来将那个男人带走之后,我才有别的心力与那对母女沟通。 女人叫阿棂,孩子叫小木,长期遭受家暴,之前也报过警,但一直没用。阿棂没读过书,不知道怎么维权保护自己。 我看着小木仍在颤抖的身子,说:要不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我想办法帮帮你们。 阿棂摇摇头:不用了,他被抓走了,我们就回家住了,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们。 她们走后,屋子里重新恢复寂静。我关了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几时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周围还是一片沉沉的黑。 03
早晨还没到,我是被救护车的声音叫醒的,似乎对门还有混乱的脚步声和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打开门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光景:阿棂躺在医用担架上,被救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往楼下抬,小木被一个老女人抓着,想要靠近妈妈却动弹不得。 我走向小木,问他:小木,怎么了? 小木还未开口就被老女人打断:关你屁事儿?臭婆娘。 很难听的一声,像是我曾经碾碎石灰时摩擦研钵的声音,让人想一爪挠过去。 我无视那个老女人,用蛮力将小木从禁锢中解脱,直接带着他坐上了救护车。在车上,我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家暴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小木的爸爸,被警察抓走的消息很快就让其父母知道了。其母,也就是那个老女人,气不过,到家里去找阿棂算账。 争吵间,老女人拽着阿棂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阿棂瞬间就没有了反应。孩子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打120。 我手里攥着手机,低头回忆一阵。很遗憾,什么也搜刮不出来,大脑像是被倒了一桶糊浆,搅和着成了稀泥。 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他们,可能就在十年前。 经过抢救,结果并不遂人意--阿棂傻了,字面意思,她变成了一个傻子,只知道她有个孩子叫小木,不知道孩子是谁。 医生解释说,是因为她的头部在此之前已经受过多次撞击,这一次量变造成质变,直接垮了。 在此之前,我们素未谋面,我却为这个消息感到一阵足以窒息的心脏刺痛,又心痛又愤怒。 04
我最终将那个男人告上了法庭,赢了官司,带着阿棂和小木回了北京。 我再一次离开老家--这个地方总让我觉得痛苦,从前是,现在更是。 经过一番周折,我租回了原来的房子,并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在一个医疗机构当研究小组的成员。工资不算高,但是足够我们三个生存。 阿棂虽然傻傻的,但是几十年来的刻在骨子里的做饭手艺还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每天中午都能吃到阿棂送来公司的饭(她执意要给我送饭,我拗不过她,带她来回走了几次,她记住了路线),晚上回去也总是满屋食物的香气。 4月4日,中午十二点十五分,我有些担心。阿棂今天来得太晚了,以往我总是能非常准时地在十二点接到前台打来的电话,今天却生生迟了十五分钟。 这不符合常理。 我沿着回家的路,一边四下扫视,一边加紧步伐往家里赶。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终于看到了阿棂。 她蹲在地上,饭撒了一地,旁边还有个男人在一直咒骂。 咒骂的内容很熟悉,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话,直到我看到男人转过头—是家暴阿棂的男人。 我忽然觉得浑身都泛起密密麻麻的寒意,骤然冰凉的空气爬上我的皮肤,激起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我想要抬脚去把阿棂扶起来,带离那个男人的旁边,但我惊恐地发现我动不了,双脚都被冻住了,连身体都被定在原地丝毫不得动弹。 眼见着男人就要抬手殴打阿棂,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突然,一阵大货车的轰鸣破空入耳,解了我身上的"定身咒",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的手还没落下来,大货车就已经撞上旁边的围栏,巨焰直冲上天,将整个马路瞬间烧红,吞噬了周围的一切,阿棂和那个男人被卷进火焰顷刻湮灭。 我听见自己目眦欲裂地大叫了一声,在漫天火光中像只怪物一样挥拳,看起来疯狂又悲恸。 在火焰也即将吞没我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刚从家里跑出来的小木。 原来死亡是没有痛苦的吗? …… 尾声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我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一滴泪划过泪痕斑驳、皱纹曲折的脸颊,旁边一个清俊的男人拿着一只手帕替我拭去那滴泪,又从水盆里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擦着我的脸。 我听到他说:"妈,我学了跟你一样的专业,成为了一名医生。" 他拨开我眼前遮挡视线的一缕银白发丝,"刚刚又做噩梦了吧?你放心,以后我们的生活都会安安稳稳,不会再有被暴力的黑暗,一切都是温暖的。" "妈,我叫小木,你叫阿棂,你想起我们了吗?" 山说: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生活有时候冰冷到让人希望活在梦里,但我们却也总希望生活能够变得美好,越来越好。 作者 | 白糖 排版 | 木归山 图源自网络,侵删 私信我,获得投稿的方式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