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款中介拿走70错在哪里？丨快评

　　日前，水滴筹发公开声明，对于媒体报道的＂水滴筹筹款中介抽成最高达70%＂，撇清说筹款中介是＂由部分恶意推广的第三方商业组织运作＂，此种灰色产业链＂侵害了筹款人、捐款人的权益＂＂伤害水滴品牌＂＂严重影响大病筹款行业的公众形象＂；表示平台收取的总费率为3.6%，其中3%为服务费＂用于平台运营＂，0.6%为第三方支付平台收取的通道费。
　　这使得筹款中介再次引发热议。
　　对于筹款中介收取30%-70%＂佣金＂的行为，历来有一种错误看法。
　　有一些人认为：买卖房屋，中介提供了居间撮合服务，故而向双方收取佣金；帮助筹款，＂中介＂给求助人提供了文案策划推广服务，向其收取＂佣金＂并无问题。只要求助人同意，多高都不是问题。他们还举了一个声情并茂的例子：某病人文化水平低，不会上网，不知道有水滴筹，职业中介去医院扫楼，帮助他们把资料上传、认证、跑腿，甚至用专业的文案策划，讲出一个哀婉悲惨打动人心的故事，然后依托网络推手组织化推广，最终比如帮病人筹到了30万，中介拿21万，病人拿9万，可以得到及时、更好的治疗。反之，如果没有中介，病人筹款为零。哪一种对病人的境况更有利？哪一种更道德？
　　这种观点是一种＂局部理论＂，既遮蔽了筹款中介-求助人之间的真实关系，又践踏了筹款伦理、忽视了捐款人应有的权益。
　　首先，筹款中介行为的动机并不是为了帮到病人，而是通过讲一个悲惨的故事获取高比例抽成与高额收益。在这种动机之下，就算对病人病情的描述没有虚构与夸大，他们也并不关心病人的真实财务状况，也就不关心病人向社会公众筹款是否合理、是否符合道德。
　　从合理性与符合道德的角度看，病人向社会公众求助，应基于两个基本前提：第一，病情严重，没有虚构与夸大。第二，已经耗尽了其他所有的筹款与求助渠道。
　　现在工作者一般有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农民与城市无业者有城乡居民基本医疗保险，这两种强制性医保的覆盖率已经相当之高，报销率也都不低。此外，各地医保局都有对城乡居民推额外的大病保险，一年小几百块钱保费，保额上百万。
　　如果用了医保之后治疗费用尚有很大缺口，或者没有医保，那就首先应该使用个人的收入与财产，然后有义务的家庭成员应该履行义务，如父母对未成年子女，成年子女对年老的父母，是有相应义务的。
　　如果个人与家庭救济手段已经用尽，那就应该向其他家庭成员与亲友求助，募捐也好、借款也好；如果有单位，也可以向单位求助，或通过单位向同事募捐。
　　只有这些手段都用尽了，才向不特定的社会公众求助。
　　一些病人希望把自己的大额财产留给子女，而希望陌生人来支付看病费用，显然不符合求助伦理。至于筹款中介，他们关心的是能否讲一个足够悲惨的故事以筹到尽可能多的钱，对病人是否遵循上述两点也并不在意。
　　其次，哪怕病人与筹款中介已经遵循了上述筹款伦理，高抽佣筹款中介的文案也大概率包含关键性的虚假陈述。沿用上面筹款30万的例子，文案必然写的是病人的病情严重，至少需要30万的医疗费用。社会公众相信之下，才恻隐之心大发，慷慨解囊，这本质上是对捐款人的欺骗。如果捐款人知道这30万其中21万是给筹款中介的，有几个人愿意掏腰包？
　　所以，＂筹款中介高比例抽成合理＂的拥趸，其最大的问题是忽视了捐款人的权益。捐款人对求助人是有某种合理的期待的，或者说内心认定下述情况为事实：求助人是真的生了大病；并且依次用尽了各种救济手段；所筹的目标款项全部用于治病，除非本人明说部分款项要用于改善本人或家人的生活，除非平台或筹款中介明示了费率或抽佣比例——只要筹款中介明示要拿走70%的筹款，然后公众也愿意捐款，那就没有欺骗公众，也没有损害捐款人的权益。
　　＂捐款是表达善心，只要多少能帮到病人就行了，别管到别人手里的钱怎么花＂，这样的乡愿之辞不值一驳。公众不是冤大头，不是钱多到没处花使劲造。用真实与诚实来善待爱心，是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只有这样，爱心、信任与善意才能不断滋长，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才能得到帮助。否则鱼目混珠之下，有多少爱心经得起肆意挥霍与践踏？
　　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