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郎玮 人物生平: 王伯兰,女,民国十二年(1923)农历六月十一生人,现居山东省潍坊市坊子区坊城街道办事处蒋家村 28 号。王伯兰生于农村家庭,幼时辛勤做工,经历日军侵略,25岁出嫁,相夫教子,与国同行。为人善良温和,开明通达,在平凡岁月中体悟人生。 百岁老人王伯兰一、印象 位于山东半岛中部的潍坊市坊子镇是一个有着5000年悠久历史的小城镇。光阴荏苒,生命来往,在这个小镇眼里,再平凡不过。 民国十二年(1923)农历六月十一巳时,太阳未至中天,婴儿的啼哭声、屋外聒噪蝉鸣、天井里高大黑槐上隐隐约约的鸟叫声,各种声音混杂,宣告着王家石埠王维信家二女儿的降生。 王家世代以耕田为业,按现在的计量标准,田地数量50亩有余,家里有两头驴,一匹骡子,两头猪,家境也算殷实。带着为人父的欢愉,父亲给她取名"伯兰"。兰为王者香,芬馥清风里,只愿她一生淡然前行,一路淡淡芳香。 王家房屋坐北朝南。大门口以北有两棵高高的黑槐树,夏天到来,槐树枝叶繁茂,树荫近乎可以覆盖整个天井。生长在院子东侧的两棵楸树造型独特,枝干弯曲向东探去,像伸展的手臂。天井西侧则是一株圆枣树与一棵杏树,每年三四月,黄澄澄的杏子挂满枝头,酸涩的味道,现在还留在她的记忆里。后院零零散散长着几株荆树,到春天会开出好看的紫花。 小时候,王伯兰常与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一起玩耍,她们用绳子做皮筋,边哼唱口诀,边欢快跳跃。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把小石子,就可以一起比赛"拾波狗"——抓起小石子扔到空中,接住的越多,也便越厉害。她也喜欢"打皮球",所谓"皮球",即将家里的废旧毛线一圈圈紧紧缠成球,将毛线球拍到地上,它会再次弹起来,这便是孩子们的"打皮球"游戏了。 那时候,街上尽是玩耍的小孩子,拾小石头、打皮球,嬉笑打闹,一直到太阳落山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待夕阳西下,小燕归巢,家家户户飘起炊烟,倘若孩子们没玩尽兴,约上自家兄弟姐妹,大门口也是不错的玩耍之地。 王伯兰有一个大她三岁的姐姐,两个弟弟。孩子们之间吵吵闹闹是家常便饭。新颖好玩的玩具,刚出锅且热腾腾的窝窝头,刚摊好的煎饼,都可以成为他们争夺的物品,吵闹归吵闹,兄弟姐妹们的感情却丝毫不受影响。 王伯兰自家后院有3间屋子,其中一间屋子为书房,听父亲说起,家里曾经雇师傅到书房教孩子,"私塾",是她最早接触到的有关学校的概念。 满天繁星下,她也曾幻想自己可以挥毫泼墨,吟诗作对。 只是,那个时代没有女孩子上学一说。看着两个弟弟陆续人学读书,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情愫。"闺房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一世俗束缚像无形镣铐,将她锁在家里,承担起一个女孩子对于家庭应尽的义务,揽活做工,补贴家用。 六七岁时,王伯兰便跟着姐姐王秀英做各种杂活,干活甚至成了姐妹俩在家的唯一消遣。杂活类型多样,比如"接网子"、包烟卷等。所谓"接网子",即发制品初加工。王伯兰和姐姐一起,将厂家提供的大量长头发两根对接打结,一根根头发相接之后形成发网,发网的样式与复杂程度各异,6扣、8扣、12扣;纯黑、纯白、黑白相间…… 枯燥单调的工作一天天重复,有时头发缠成一团难以梳理,有时纤细的发丝会划破她细嫩的手掌,从黎明曙光初现,到夕阳余晖收敛,苦与累已成为日常。做好一批,姐妹俩将发网挂起,等待厂家验收。6扣的发网一捆能换4毛钱,12扣的则能挣1块2毛钱。其他诸如卷烟卷、包烟一类的活,一天也能挣几毛钱。她年龄虽小,却异常懂事,自己所做有其价值,苦也值得。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曾一起玩耍的姑娘们不见了身影,两个弟弟陆续进学校读书,家里的田地播种一季又收获一季。王伯兰不知道的是,平淡生活表面之下,生命的潘多拉盒子正在缓缓开启。二、折翼 9 岁那年,等待王伯兰的是那时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的一道坎——缠足。为何要缠足呢?家里人告诉她,"要想嫁出去,找个好婆家,就必须要缠足。""三寸金莲"才是女人脚的标准样子。倘若不缠足,那可能不仅找不到好婆家,连婆家都是找不到的。 虽然只有9岁,王伯兰对于这种疼痛已有了大致的了解,身边大一些的女孩子、村里的妇女,个个都是小脚,姐姐的缠足经历,她也是知道的。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带着未知的忐忑与惧怕,将双脚伸向宿命一般又长又宽的白布,她看着母亲将白布一圈一圈紧紧缠到自己脚上,脚趾关节被折向脚底发出的声响,骨肉拉伸产生的锥心疼痛,如刀刻石,刻进生命。 之后几天,她只要下地走路就会疼到出一身冷汗,夜晚自己偷偷解开白布,到白天会被更加用力地缠回去。唐僧给孙悟空念的紧箍咒也不过如此吧,兴许要想成长,只得度此劫。可这不曾经过理性检验的陋习,又为何应当存在呢?三、黑暗 坊子这座小城镇占据着相对重要的地理位置。1914年8月"一战"爆发以来,日本与德国争夺坊子主控权,控制胶济铁路并占领沿路矿山,同年9月,日本铁道联队率部队占领了坊子及坊子煤矿。1916年,日本在此设立了外交领事馆——坊子出张所,并陆续有日本侨民来经商定居。 1937年,也便是王伯兰14岁那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日本在坊子镇设立宪兵队,承担当地警察职能,监管督查驻军。宪兵队在坊子的驻地名为百大营,距离王家石埠村也不过几里,日本鬼子日夜外出扫荡,烧杀抢掳,无恶不作。 王伯兰曾目睹日军暴行。大清早,石埠山上站岗的村民看到一行持枪黄衣日本宪兵队,匆匆忙忙跑回村子报信。"日本鬼子来啦!"村里人闻声行动,他们带上家里有价值的东西逃窜,最多留一位老人在家看门。宪兵队从百大营驻地出发,身着一身土黄色军装,脚蹬高至大腿的皮靴,气势汹汹进村,挨家挨户扫荡,能抢则抢,抢不走则烧,更有甚者放狗追逐撕咬无辜老百姓,身强力壮一些的被掳去修路采煤,较弱一些的则被生生活埋,所至之处,十室九空。 王伯兰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变成扛起冲锋枪的战士与恃强凌弱的日军一决高下。但无奈,自己正值手无缚鸡之力的豆蔻年华,碰到日本鬼子进村扫荡,只有一个选择——逃。 她和姐姐带上家里的饼、窝头,以备充饥之用,跑向更远的村子或者田地,找地方躲起来,屏住呼吸,杂乱的脚步声、村里人的耳语声,清清楚楚的心跳声。这种压迫感与恐惧感,比噩梦可怕百倍。 这种被阴云笼罩的生活一直持续了10年。随着1945年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胜利,驻扎在坊子的日本鬼子也开始大规模撤退,昔日耀武扬威的日本鬼子如今落荒而逃,可谓大快人心!四、花轿 日本驻军坊子这10年中,动乱有之,反抗有之,平民生活亦有之。 王伯兰身边的女伴们陆续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嫁,只有她仍在闺中。 在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里,王伯兰的父母也在帮女儿寻觅着合适的夫婿。只是这一寻觅,就是将近10年,转眼王伯兰已到了25岁,成为村里人眼中"找不到婆家的老大姑娘"。她虽然嘴上说着"在家里多好,在家里享福",心里还是暗自有些担忧,如果一直这样拖下去,会不会真的没有人要,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 为何王伯兰久久未能出嫁呢?一方面,日本鬼子在坊子地区扫荡侵略,社会动荡;另一方面,父母包办婚姻的传统使得女孩子们不具备自主选择权,也不具备争取婚姻自主的能力,只能依靠父母进行选择;再者,在这追求家庭条件"门当户对"的年代,要看对方家里条件如何,找个合适的人家更是一件难事。 终于,1947 年的一天,父母告诉王伯兰,婆家找到了,对方是蒋家村的一个 19 岁的小伙子,名字叫作蒋之俭,听旁人评价,他是一个"长得很秀气"的男人。未来,在这一刻有了隐隐约约的形状,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女儿出嫁,准备嫁妆是一道必不可少的工序,父母为她备好柜子、箱子、四四方方的炕桌子、镜子,所需家具,尽可能备齐,父母对于女儿无声的爱,此刻也显现出来;媒人携来订婚证书,红底黑字,一笔一画,清清楚楚;给邻人、亲朋好友送去请帖之后,婚礼也便提上日程。 坐在4人抬起的花轿上,王伯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喜庆的喇叭声、铜锣声从轿子前方传来,8支大彩旗迎风招展,女童挑着4盏红灯笼,朝蒋家村方向缓缓移去。她妆容精致,凤冠霞帔,红袍绿带,长长的耳环随着花轿有节奏地起伏。 衣服与红盖头遮住了她此刻的泛红的面容,去往新郎家的路,仿佛无限漫长。抵达蒋家,王伯兰小心翼翼走下花轿,新郎官蒋之俭用一根红绳牵着她,身后有两名女伴陪同。院内摆一桌子,桌上放置红蜡烛,几支香静静燃烧,桌腿上拴着一只活公鸡,昂首踱步。 走进屋子,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婆家人将公鸡从桌腿上解开,扔到屋顶上放生,获得自由的公鸡扑棱棱扇着翅膀,消失在众人眼中。 公鸡,即"吉",取"吉利"之意,寓意婚事美满,万事吉祥。少了红盖头的遮挡,眼前的男人确如旁人评价,清秀且高大英俊。王伯兰心里暗自欢喜,爱情,这一曾经距自己十分遥远的事情,此刻竟触手可及。 新的生活将在这里开始,往后余生,身为人妻,相夫教子。五、年轮 婚后,王伯兰在蒋家住下,料理家务,洗衣做饭。每年农历正月十六,她便会带上孩子,带上看望爹娘的物品回娘家,一住就是一两个月,一直到寒食再回蒋家。 由于种种原因,王伯兰的婆婆比她只大了几岁,两人一起打理家内杂事!做工、喂养孩子,婆媳关系非常融洽。丈夫待她也体贴,她渐渐对这个家庭生出一种温暖的归属感。 蒋家也是田户人家,男人进田种地,女人在家做针线活。 在那时,并无"服装店"一说,穿衣戴帽都靠自己缝纫,仅仅是做衣服这一件活,也足够女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忙碌。 从脚上穿的鞋、鞋里垫的鞋垫儿,身上的裤子褂子,到头顶的帽子,一家人大大小小的衣服,都是王伯兰和她婆婆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她的手也因为长期使用针线和顶针而磨起了茧子。 农村没有时钟,也未通电,村里人仍旧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生活状态。通过公鸡打鸣估计时间,已成为村里人的必备技能。 村里公鸡第四次打鸣,王伯兰便按惯例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饭——扒灰、添水、加篦子、放干粮、烧火、开锅之后加玉米面,等淡粥熬好、干粮温热,她便停止放柴火,余温萦绕,炊烟从烟囱飘出,袅袅散去。将简单的早饭摆上桌后,王伯兰会在第五次鸡啼声中起身切一碗咸菜,等家里人起床吃饭。 在农村,设施落后,消息闭塞,人们前一天与后一天的生活其实无异。太阳会照常升起落下,公鸡会按照自己的生物钟在定点高声啼叫,男人清晨出门,傍晚归家,女人们忙着做饭做针线活,一天的流程就是在这样的往复中逝去。 只是,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为表面平静而停止向前滚动。 1948年,坊子镇获得解放。 1949 年 10 月 1 日,伴随着礼炮 28 响,天安门城楼上传出郑重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六、夭折 王伯兰28岁那年,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 看着这个新添的小生命,王伯兰与丈夫蒋之俭都欣喜不已,她心里想着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想着这个小娃娃将来一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只是她没想到,意外比未来抢先一些。 "小孩一生下来就生痧子、生痘子,痘子有指头肚大小,看着真可怜。"所谓"生痧子",即"麻疹";所谓"生痘子",即"水痘"。现在看来一剂疫苗就能防疫的传染病,在那时却成为了一年之内夺走一村40条小生命的无情恶魔。 在较落后的地区,孩子一旦患病,就等于被判死刑。小孩子喝不下草药,当时也没有药物可以治疗孩子的麻疹或水痘,就算只是轻微的流行感冒、腹泻,都可能取走这个孩子的性命。 死刑同样判给了她第一个孩子。当这个小生命在痛苦中永远合上双眼时,丧子之痛,她初次有了切身体会。自己的亲骨肉,未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也未能弥补她的缺憾进学堂学习,更未能有所成就,便匆匆离去,王伯兰心中满是郁结与愧疚。 按照村里的习俗,小孩子夭折是不可以埋葬的,大多用篦子或干草包起来,放到村后的水沟里,再用铁锨铲土稍微覆盖一下,送葬便算结束。深夜,村后传来阵阵狗吠声,一声,一声,像锤子砸铁钉一般钉进王伯兰心里,锥心刺骨。 直到王伯兰30那年,她才有了一个女儿。之后,陆续有了4个孩子,其中一个未能逃过传染病的厄运离世。2 个女儿,2 个儿子,成为了她生命里的色彩。七、行者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村里就组建起生产队、农业生产合作社,家里的田地一并上交集体进行统一管理耕种。丈夫在队里负责赶大车运物资,大车是分配到的,车轮为木质,时间一久,磨损严重,赶车行进时会有节奏地上下颠簸。生产队建成之后,村里开始吃食堂,按户分配农具,并以抽签的方式分配队内物资,以示公平。 1955年,家里添了一个男孩子,比大女儿小3岁。丈夫在队里赶车,王伯兰在队里套牛推磨,两个孩子在家里,大女儿偶尔来帮她做点活,日子还算安稳。 接下来,蒋家与大多数中国家庭一样,经过"大跃进"与三年困难时期。身处困苦,却未曾放弃希望。正是在这种信仰的支撑下,在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感激励下,王伯兰得以熬过这最为困苦的3年。 1962 年,"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发布。小至村落,大至国家,都在慢慢恢复元气,人们的生活也逐渐有了烟火气息。那时候,家里的孩子虽然顽皮,倒也听话。 王伯兰与丈夫都是淳朴的庄户人家,在教育孩子方面没有什么高深的大道理,与孩子聊天时"要好好做人"的劝诫,孩子离家前一句"出去别跟别人打仗"的叮咛,孩子从学校回来后"出门拔草喂兔子"的催促,都成了孩子们印象里母亲的教育记忆。 言传之外,更有身教。 20世纪70年代初,大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先后有两三个媒人上门提亲,到这时,包办婚姻的色彩已经削弱很多,大女儿能够见到上门提亲的对象,并有了自己做出选择的自主权。就像王伯兰所说的,"女儿愿意才可以"。之后,大女婿以青年的执着每天上门帮女儿做工,久而久之,也便确定了关系。 女儿出嫁,按照习俗是要做被子陪送过去的。怀着忐忑的喜悦,王伯兰到好几里远城镇的集市上买来做被子用的棉花。背着这份沉甸甸的幸福回家后,她才发现,商家多找给她二三十块钱。 二三十块钱,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自己上门的钱财,留下也不会有人知道。但她转念一想,商家辛辛苦苦摘棉花、弹棉花,起早贪黑运到集市上卖,结果因为失误而有这般损失,换位思考一番,她做出了选择——搭上好几里路把多找的钱还给商家。 诚信做人、善良处世,无须言语,实践便足够。八、相夫 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开始陆续从中央吹向全国各地,"生产队""合作社""集体食堂",五六十年代被推至顶峰的词汇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1982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推广到坊子,生产队陆续解散,家家户户重新分配到一定田地进行自主经营。分地之后,蒋家分到一辆大车、一些耕种必需的农具,像铁锨、二叉子等,一家的基本生产需要得以满足。 生产队取消之后,王伯兰的丈夫蒋之俭一边种地,一边用空余时间回收废旧瓶子,年纪再大一些,他到坊子街的工厂看大门,一月给 60 块钱工资,24 小时轮班,即守一天一夜,再休息一天一夜。这种对精力体力要求极高的工作,让谁来做都很难吃得消。王伯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能做的,只是给丈夫准备好下一天的食材,整理好铺盖,送他出门,再迎他回来。 到了八九十年代,儿女都已成家立业,田地交由两个儿子耕种,无须上缴公粮,也不再养马拉差,儿子、儿媳们都孝顺,王伯兰半生操劳,到这时才不需要鸡啼而起,不需要因为没得吃而担惊受怕,一家人和和气气,日子缓缓流逝。 1997年,丈夫69岁,因年迈离职。回家之后,他开始放羊。只是丈夫养的羊,命都不长,三只明明来年二三月份便可以生羊仔的母羊,总是在年底离奇患病,永远留在了旧的一年中。 就这样过了七八年,2005年冬天,丈夫已经给家里的母羊找好了种羊,并相信它可以挺过寒冬见到春天,顺利生下一只小羊,再卖一笔钱。他想得没错,只是这一次,是蒋之俭永远留在了旧的一年。而这只怀孕的老羊,成了丈夫留给王伯兰的最后念想。 不会打理,也不舍得卖,王伯兰只得找儿子帮忙,她每天模仿丈夫的样子用玉米、麻糁、粗面兑水喂羊,摩挲着老羊的毛发,思绪飘回丈夫还在身边的日子。 老羊和小羊最终还是卖掉了。毕竟,生活总要继续。九、暖春 "现在过得很好,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自己过得这么好。" 提及现在的生活,王伯兰脸上绽开笑颜。"吃得好,穿得好,不用干活,愿意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已经十五六年没有自己动手做饭了。"她看一眼身边的大儿子,又笑了起来,"两个儿子都在附近,很享福!" 论及养生,老人摆摆手:"哪里有什么养生之道啊,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个好心态,就行啦!" 话虽如此,家人陪伴,心态平和,开明通达,活在当下,知足常乐,温柔行走,正是老人的养生之道。 虽然年龄日渐增长,她的心境却不曾被年龄束缚,而是勇于尝试,勇于挑战。儿女、儿媳、孙子孙媳,皆待她如宝。66 岁那年,她亲自爬上泰山,用小小的脚攀登一晚上,观赏日出,一览众山小。去过两次青岛,她也不晕船,随着海浪摇晃,游览海底世界,开心得像个孩子。 去寿光看过莱博会,去临朐爬过云门山,游过峡山、见过北海,登上安丘青云山的白云塔,旁人不禁夸赞:"这么大年龄都能爬上来,真厉害!"闲暇周末,孙子一家会带她到潍坊各种大楼里吃饭、玩耍。过年的时候,她穿上大儿媳妇送的正红色唐装,格外精神。 老人精神上积极开明,身体也健康,像一个老小孩,跟重孙子重孙女们一起,与其说是她哄孩子,倒不如说是孩子们哄她。她没事便在家里浇浇花,出门逛逛公园,老人爱吃肥肉,兴起甚至爱喝点儿啤酒。到了晚上,她会记起好多以前的事情,一边怀念感慨,一边倍加珍惜如今的幸福生活。采访手记 拜访老人那天,正值盛夏。午后,一家人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出发,雨势一路变大,刚出门忐忑的心情,反而在雨声中慢慢平静下来。 老人住在大儿子家,刚进门就见老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衣衫整洁合体,头发也打理得很整齐。见笔者进来,她起身招呼笔者快快坐下,拿桌上的水果给笔者吃。采访开始之前,笔者走上前坐在老人旁边,握住老人的手,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枯瘦沧桑,却温暖有力。老人手心的温度给了笔者力量,采访顺利开始。 从小时候接杂活、缠足,到见证日本鬼子扫荡,再到成亲、成家、成人、丧子之殇、丧夫之痛……困难时期的坚毅与隐忍,岁月打磨之后丝毫未损的善良与开通,一一呈现在笔者的眼前。老人的故事像一张泛黄的老唱片,小心翼翼放到留声机上,缓缓旋转,一圈一圈,时而平静悠扬,时而跌宕起伏,咿咿呀呀,唱着属于她自己的声音,也映射出时代的辗转变迁。 百年中国,历史由千千万万平凡百姓书写,王伯兰老人并非中国百年进程中力挽狂澜的伟人,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她只是在平凡的生活中,像一位温柔行者,平和、善良、坚忍,温柔了时光,也被岁月温柔以待。 资料来源:100个百岁老人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