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夫君带回一位姑娘，是位异族女

　　那日我夫君带回一位姑娘，是位异族女，有倾国姿色。
　　只是后面听闻她死在一位王公贵胄的手上。
　　如果你问我怕不怕步她的后尘，我不知。
　　我只知像我这样贱籍从良的女子，这样的事情见得太多了。
　　浔阳江畔，芦花繁茂，仿若白发生。
　　王巧儿借着船灯，对镜拔去鬓角的一根白发，浪催船身一晃，捎带了两条青丝。
　　她叹口气，拉开了妆镜匣，那里藏着她的身家性命，她所有的盘缠。
　　第一眼看荻花，王巧儿没能认得出太瘦了，也太苍白，头发太蓬乱，手足也太粗糙。
　　荻花倒是一眼认出了她，哑着嗓子，高兴地喊她：巧儿！
　　她支起身子招手，露出生疮流脓的手臂，很快又跌回床上，像是一片纸，巧儿，你来呀，我看看。
　　王巧儿上前一步，很快又被丫鬟拽住，奶奶别去，这是杨梅毒！
　　王巧儿硬生生掰开她的手指，走到床边坐下，生涩地叫了声：荻花。
　　哎，你再叫叫呢？
　　荻花，我是巧儿。
　　真好，巧儿，见着你我心里真高兴。你看你，你嫁得好，你再看我她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我是觉得活不长了，才敢找你来，你可别怪我。
　　别胡说！有病咱们就医！
　　你这个小贱蹄子，真成了良家子啦？这病没得医，你又不是不知道，咳咳
　　王巧儿掩面哭了起来，早些年，我说让你跟我走，你不听！
　　荻花倒笑呵呵的，我走了，这些孩子们怎么办呢？你瞧瞧这一屋子的赔钱货，玉娥傻，云芳笨，娇柳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王巧儿这才转头，环视床边围着的这些姑娘们。
　　年纪稍大的已经有二十几了，小的也才十来岁。
　　无人不是哭哭啼啼，无人不是淌眼抹泪。
　　瞧瞧，她多像你？我给她起名叫借巧，想让她借一点你的好运数。指完一个，荻花又指一个，她像我，我叫她莫荻，希望她的命不像我。
　　这话一说出来，姑娘们更是泣不成声。
　　都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们都靠过来，我有话说。
　　十几人抽抽搭搭止住了哭，凑到床前齐喊了声：妈妈。
　　你们都是我从花街柳巷里一个一个搜罗来的，都跟我一样，是投错了胎，堕入了穷苦道。她的身体眼见着越来越虚弱了，说一句话都要喘上三声，我知道，做这个不光彩，可我没本事，没办法带你们开客栈；开酒楼，我也只能让你们少受那么一丁点罪。
　　有人哭得厉害，扑在她身上叫喊：妈妈，别这样说，没有您，我还在楼子里贱卖呢！
　　荻花拍了拍她的头，你也别说楼子里的就是贱卖，谁不是一万个不愿意？谁是官家歌女，谁是青楼舞姬？谁是风雅名妓，谁是散户窑姐？都是仰人鼻息卖笑的，还分什么三六九等呢？
　　她瞪着两只眼，样子像是离了水的活鱼，要说贱，咱们都不贱，卖笑的不贱，买笑的才贱！
　　随着一声咳，仿佛杜鹃啼血，荻花的喉头发出长长的嘶声。
　　妈妈！
　　没事，我没事她又重新叫了王巧儿过去，巧儿，你，你把姐姐葬了吗？
　　葬了，就葬在浔阳，我每年都去看她。
　　是，是你男人帮你出钱葬的？
　　是，他出的钱。
　　好，他待你好不好？
　　待我很好。
　　恩爱如初？
　　一如当初。
　　本文来自知乎
　　《从良的女子》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