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客厅的往事

　　A
　　图一
　　我的太太在医院工作。临床干了有25年。
　　太太人很勤快、爱干净，热心肠。心里有话不说就难受。高兴时，乐着说；急眼了，就横着说。老岳母经常批评她-----唯我独尊惯了，整天发歪，听不进别人的话去。
　　太太的这个脾气，我已经习惯。二十多年了，我也找到了应对的方法——遇上发歪的情况，我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躲得远远的。
　　偏偏太太的人缘很好，一帮姐妹总是围绕着她。加上我们家住的位置还可以，交通方便。我们家的大客厅就成了她们聚会、唠嗑的场所。太太经常备好瓜子、花生、茶叶。姐妹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品头论足。谈论的口干舌燥之时，就喝我买的六安瓜片。我在一边负责烧水照应。
　　大哥的脾气多好！姐妹们里的小张大夫赞叹，我听了挺受用。
　　他？你是不知道！太太说：说话直愣愣的，也不看对象。没头没尾，头上一句，脚上一句，急死你！
　　我解释说：小张，我就这样了。这辈子，只能和不会说话的机器打交道了。脾气忒直，不会察言观色。
　　现在机器也是人工智能了吧？张大夫呵呵大笑：AI就是人工智能吧？HMI是不是人机交换接口？我外行，还知道智能、自动化不简单哪！你这行家不清楚？
　　我说的是真事。 人的脾气树的影，改不了。
　　过分谦虚可就是骄傲啊！
　　哎，小张！我现在是遇人不淑啊！我把手一摊：没办法了，砸手里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你这思想很危险，小张恐吓我：得闭门思过！
　　我没事！看病你们是专家。我慢悠悠说：搞自动化我不是外行。我就是想说说。 说说总没事吧？
　　得说真话！太太笑着提醒我。
　　你是真想听真话？我说：我怕我说真话你接受不了！
　　这还能假了？太太反问。
　　你记着今天的事，我说：别打嘴。
　　放心，我记着哪！太太乐乐呵呵的，一笑而过：净让我生气！
　　B
　　机会很快就来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太迷上了看《甄嬛传》，集集不落。个人情绪还随着剧情起伏。看完了，就煲电话粥。幸亏现在网络发达了，微信很方便。要是像以前那样打电话，估计电话费也会付得肉疼。
　　五一节那天，她的同学、同事又来到了我家，包括小张。几人个先是聊家务，服装。不知谁起了个头，话题转到《甄嬛传》上。
　　唉呀！太太说：那里边的男男女女，心机真重，我可受不了，步步惊雷！
　　太太同学说，我觉得和我们单位有点像，勾心斗角的。
　　小张大夫说：我要是在这个剧本里，顶多活过3集！3集就得让人给收拾了。干事的弄不过整事的。
　　太太忧心忡忡：就我这脾气，活过一集就不错了。她转身问同学：玉华，你能活过几集？
　　两集吧。她同学平平淡淡地说：你看这电视剧里，哪有正事啊，你踩我，我踩你的！
　　你那？太太问我。
　　我感到诧异，道：你们真是替古人掉眼泪。不就是个电视剧吗？就是一个娱乐！满清的皇帝、皇后真要是这个水平，能统治中国2、3百年？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太太极为不满，说：傻理工男！净认死理儿！
　　我笑着说：现实一点吧。先说这皇宫你能进得去不？今天是哪一年？看看咱的穿衣打扮？皇帝是傻子？
　　三个女人起哄了，认为我攻击她们，瞧不起人；一致对付我。
　　小张说：得了，大哥，你别说话了。净惹事！去给我们烧水去，我们要喝茶！
　　你们呐，不是想听真话吗？ 我颇为不快：怎么听句真话就这么难？
　　没一位女士吭声。
　　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撤了。
　　烧水去！
　　C
　　图二
　　3个女人一台戏。
　　新茶还没沏好，几个人又开始了新八卦，颇为热烈。
　　端杯喝茶的当空，小张又聊了一件事，听得大家心情沉重。
　　原来，小张大夫主管的病号里，有一个女病号，肝癌晚期，她的丈夫陪护着她。
　　可能是总来医院，对太太的病情已经在心理上接受，她的丈夫只是机械地给她搽脸、喂饭。虽然细致周到，但脸色总是木木的，看不见笑意。太太呻吟的时候，他也会心不在焉地看一看手机。
　　每一次查床，小张会问上女病号几句话。她知道，病人已经时日不多。
　　在医办室，小张问陪护的男人，如果病情危急，抢救吗？
　　不抢救了。男人淡淡地说：让她去吧，她受的苦太多了。
　　小张一语不发，冷冷的看着那个男人，没再说一句话。
　　两天后的黎明时分，女病号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护工给她换好了衣服。小张看着那个男人木讷地办完手续，离开了。那男人对着死去女人，不停地流泪；最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狠狠的用双手打自己的脸！
　　那哭声，小张说：我忘不了！像孤独的狼在嚎叫！
　　人呐，小张一字一顿地说，同甘共苦，容易做到！最绝望的是无力回天！
　　少年夫妻老来伴！太太说：走了一个，另一个不就孤独了？ 实际上，两口子要是感情真好，谁走在头里谁好过！后边的才是煎熬。
　　(｡･∀･)ﾉﾞ嗨！太太的同学重重的叹口气。
　　好好过日子吧，和和美美的 日子多好!小张感慨万千，说：我现在老想一个问题：咱这个职业，到底好还是不好？总是直面生死！
　　和职业有什么关系？太太说：关键是这世上哪里有神仙、长生不老药？
　　D
　　班门弄斧，我说了说自己的看法。
　　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你、我 改变不了。爱之深，痛之切！我对着小张说：可现在，看病医疗，花费太厉害了；直接治不起、死不起了。一般家庭，一病返贫！
　　是，小张说，前天有个病号在急救室抢救，一天花了3万多！
　　这还不是多的！太太补充。
　　总有治不好的病。我道：医生只是在延长你的寿命。
　　我的一个同事，他母亲83岁了，突发脑溢血。太太的同学说：大夫说来晚了，没希望了。他舍不得亲娘，红着眼要救。在急救室抢救了6天，一身管子，气管都切开了，花了38 万，人还是走了。
　　对病人，在他清醒的时候，要按他意愿去治疗。没意识了，不能为了面子或其他，去过度治疗，那样更痛苦！生命的来与走是有尊严的。 那家没有生离死别？谁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健健康康，子女平平安安！我说。我不懂医，这个医学伦理是明白的。
　　这还用你说？太太嗔怪。
　　人生如蜡烛，燃烧时发光发热，熄灭时终归寂然。
　　世事如棋，局局不同。拿得起 更要放得下。我说：你们在的医院应该是最能看透人性的地方——不论哪种癌症，最终都要面临高额的治疗费用，经济问题是每个家庭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有钱不一定治好病，没钱肯定不行。这个时候，才是最考验人的时候。说的再好，这时候也要靠真金白银兑现了。
　　慢慢的老，快快的死。我思索着说：这是我在早晨锻炼得时候，工大的一个教授告诉我的生活秘诀。你细想吧，真要是做到了，哪是人生的福气。
　　你能明白吗？
　　图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