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hr風妞发现癌症非常偶然。 2022年元旦,風妞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月经失调,让我找中医陈院长号号脉调理调理。 陈院长已经退休了,返聘回来主抓疫情防控,每天7点以前开车出去到各个防控点送防疫物资。 我约好了陈院长4号早晨7点以前去他办公室。 我6:30从家里走了过去,去等陈院长和風妞。 还没亮,我穿着单薄,寒风中我瑟瑟发抖。 不到7点,陈院长来了,風妞迟迟未到。 陈院长说去我办公室等她吧,办公室暖和。 風妞姗姗来迟。 陈院长目光阴翳的给風妞号脉,号了半天脉,一句话都不说。 我从来没见过陈院长号脉号这么长时间。 号完脉陈院长点燃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跟我说:情况不乐观,你等张大夫八点上班,让他开个单做个妇科B超检查。 陈院长起身就去忙了。 凤妞跟我说:我怀疑我更年期了,更年期时候月经会失调。 我说:你40多岁怎么会更年期呢?这也有点太早了吧,你卖药的虽然懂一点医学常识,但你不是大夫,还是听大夫的吧。 早晨8点张大夫上班,我让他开了一份B超检查单,检查结果有问题,无法确诊, 张大夫联系了华药医院,华药医院是家二甲医院。 去那做一个核磁又做了活检。 第2天结果就出来了,宫颈癌中期。 風妞是一家医药公司的销售精英,能看懂各种化验报告。 她给自己的病情做出了判断。 没啥事,妇科癌症就是一种慢性病。 随后我们去了河北省肿瘤医院。 妇瘤科大夫拿出了化疗加放疗的治疗方案,马上就安排开始治疗。 2hr这时的風妞看不出一点有病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活蹦乱跳,我们是喝酒醉佳拍档,那天叫上老广一起喝酒,老广推门进来,凤妞就喊叫起来,指的老广就嚷嚷:你快叫我小姨。 这里面有一个段子,老王跟風妞拚酒拚不过,愿赌服输,只能叫比他小十几岁的風妞小姨。 说起老广一阵心酸,他前俩月也因心梗走了。 那天我喝的有点多,随口就说我是不是有点命硬,我周围的亲人朋友一个一个的都走了,我tmd觉得我有点妨人 提起風妞的病,風妞倒是安慰起我们:你别胡思乱想,你孩子他妈的是浸润型低分化缐胃癌,这种胃癌是最凶险的,我得的宫颈癌化疗放疗就能治好。 老广你喝酒不行,以后别跟小姨我炝火,你不服吗?不服接着干。 后来证明我的胡思乱想是正确的,宫颈癌对有些人来说就是慢性病,但对有些人来说是致命的。 记得香港艺人梅艳芳,也是死于宫颈癌。 并不是梅艳芳没有钱治疗,也不是香港的医疗条件差,有的人得了宫颈癌并不乐观。 所以女人打预防宫颈癌的疫苗很有必要。 这是后话。 風妞怕耽误工作,让我找人安排放化疗的时间。 做化疗需要住院,住院必须有陪床的,我看風妞找不到人陪床,想答应给她陪床,但一想如果在病区没有抽烟的地方,我坚持不了几个小时,我马上花400块钱买了一个电子烟和几个烟泡,试了试也能缓解一下烟瘾。 大夫打消了我的疑虑,说去外面阳台就可以抽烟的,避开我们就行了。 我把陪床规划的也很好,風妞输液的时候我陪着,输完液我就回家照顾孩子。 做了核酸拿到住院证明,进到住院部我才知道,肿瘤医院的住院部,跟监狱一样,能进不能出。 我马上给儿子打电话说:这几天我给阿姨陪床,你自己照顾自己吧。 儿子非常不高兴:阿姨也有儿子,为什么要让你陪?你不回来我怎么办?你天天在外面闲谈事什么都管,就是不管你儿子。 我说:我不管你,你就能长这么大 儿子虽然会做饭,但把一个不到15岁青春期的孩子单独放在家里,我着实不放心,但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 風妞原来有那么多狐朋狗友,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 住院陪床吃什么我不在乎,但没有酒很要命。 正好找到了一个出去取化验报告的机会,我出医院找到一个小卖部买了几瓶酒。 病房里的6个床位都住满了,第1天晚上我坐在那睡了一会。 第2天風妞的同事送来了一个瑜伽垫,我终于能舒坦的躺下睡了,虽然半夜被冻醒了几回,但起来活动活动躺下又能睡着。 这是开矿的时候,睡在山顶零下18度的帐篷里训练出来的。 3hr化疗这玩意可不是人们想象的就是输输液那么简单,化疗用的药本身就是毒药,杀死癌细胞的同时,毁敌1000,自损800,让人身体各个脏器都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風妞开始剧烈的呕吐,没有了一点食欲,偶尔也能吃一点东西,但吃完很快就吐了,我突然觉得治疗癌症这只是刚开始,癌症的治疗就是给人上刑,后面还有许多酷刑等待的風妞,紧接着有四五次化疗加上放疗,这一波波折腾下来,人不死也只能剩下半条命,要是我宁愿死也不治了,劳民伤财的事我不干。 如果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这一点就是为什么人们会放弃癌症治疗的根本原因。 但是我不能说你别治了,看風妞信心满满的样子,我逐渐觉得,这癌症受点罪是可以治愈的。 4hr風妞的医保没有续费,这一期化疗完全是自费的。 粗略的计算了一下放化疗整体下来要用30多万,30多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这需要马上补交医保的欠费,激活医保,还需要办一个特病保险,这样算下来个人负担不了多少钱了。 办这些事倒是无需找人,風妞自己开着电摩到处跑,很快医保就激活了,特病保险也办下来了,風作为一个优秀的业务员,办这些事轻车熟路。 5hr化疗后没几天,到了毁容模式,風妞一头浓密的黑发,没两天就秃成了尼姑。 她给自己买了假发,同事们又送来一顶假发,跟我一样同属光头党,倒是看起来比较简洁,带上假发的風妞看着怪怪的。 我想起了,30来岁我脱发后,宁宁变成了弗拉基米尔列宁,前妻给我买了一顶假发,夏天戴上捂得我满头大汗,那年冬天我领几个新客户去饭店吃饭,一掀棉门帘子把假发挂掉了,我没发现,客户们进了饭店立马找不到我了,我跟客户们嚷嚷,你们要找的宁宁,我就是啊。 客户们一脸惊。 我一摸脑顶假发没了。 怪不得新客户们不认识我了。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戴过假发。 風妞戴着假发也觉得别扭。 那黑的油亮的假发配上她面如银盘似的大脸,细眉细眼的,如果穿上和服木屐拿上一个琵琶,更像日本昭和年间的艺人。 当然也有好处,冬天等于戴了一顶帽子,挺暖和。 6hr化疗期间要准备做放疗了。 放疗需要做腹模。 就是一个腹部的模型,放疗时候盖在肚子上,只瞄准病灶,不会伤及其他脏器。 做腹模排队排到了28天以后,找主治医生她也没办法,只是说根据病情做放疗越快越好。 我想起了一个老同学胜利,他跟医院的关系非常铁。 给胜利打了个电话,胜利马上就到了。 他去找做腹膜的科室主任,结果人家也是癌症,正在家里疗养,主任给他徒弟们打了个电话,胜利买了两盒中华烟送了进去,马上预定好两个小时以后做。 我回病房告诉了医生和病友们,他们都惊呆了,说没有这个先例,啥叫没有这个先例,所谓的先例都是人创造的,通过关系通融就成了先例。 我问起胜利,你怎么在医院办事那么好使? 胜利说早年他在医院门口开了一个回民饭店,医生们都去他那吃饭,如果个人去或带家属去,他一概免单,十几年前的关系,当年的普通医生现在都成了主任,那个年代人都比较念旧,所以他出面比较好使。 别人也许拿两条烟不好使,他拿两盒烟人家念旧就给他办了。 后来在医院遇到的许多困难都是胜利给解决的。 比如放疗你没有关系,给你安排到凌晨12点以后,让你一夜睡不踏实,白天还没有精神。 胜利找找人就安排到下午6点以后,放疗完能回家吃饭,正常休息。 7hr经过20多次的放疗。 好事是肿瘤确实变小了。 坏事是把尿道烧漏了。 尿道和阴道连在了一起,尿液两边都往外排。 感染是避免不了的。 问大夫能否修补尿道。 大夫只说你们去泌尿科问问。 肿瘤医院的大夫好像铁路警察各管一段。 妇瘤科只管瘤子。 治肿瘤出了问题,该归哪管就归哪管,一推625。 反正阴道感染也无大碍,暂时就把它搁在了一边。 唯独补救的办法就是穿上了纸尿裤。 我看着風妞矮胖的身影。 上戴假发下穿纸尿裤。 就忍不住想笑。 風妞也是个性格外向极其开朗的人,每次出门前带上假发,披头散发的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装模作样的做法念咒语,她模仿早年一部越南电影里的台词:东门开,西门开,妖魔鬼怪快滚开。 我说:你这个形象就像妖魔鬼怪。 凤妞说:好吧,我是妖魔。你是妖道,那个秃头秃脑会炼丹的太上老君。 8hr以后谁要得了肿瘤,听大夫说你对放化疗不敏感,那就干脆不要治了,治也白治白受罪。 第3次做化疗。 每次肿瘤医院要求住院必须有陪床的,如果没人赔偿,医院给你推荐护工,每天的费用二三百元。 这个事我就不明白了,许多住院的病人能自理,输的液体没了,床头也有呼叫护士的开关,如果因为输液怕耽误打饭需要人帮忙的话,病友们互相之间也能帮忙,病人能自理,陪床又不能帮助治疗,干嘛非要求有陪床的。 如果陪床能够帮助治疗,还要你们医生护士干嘛呀。 可医院不管这些,硬性规定住院必须有陪床。 我母亲来跟我住在了一起,我没时间去陪床,風妞让她儿子陪她一起去做化疗,大夫给風妞推荐了一种自费的化疗药,这种药医院没有需要一个鬼鬼祟祟的医药代表偷偷的送过来,说是输一天液,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 那天输完液反应不大,風妞儿子有事,两个人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院。 在此之前我在电话里再三告诫,必须观察一天,核酸报告出来后,你让儿子先走,你在那住一夜,有了情况医生能随时解决。 風妞强调在医院休息不好,病房里来了几个村里的陪床,整宿的说话闹腾。 風妞性格活泼开朗,但她性格中有一个极端的弊病就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不愿听任何人劝告。 那天凌晨4点我接到了風妞的电话,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我阴道大出血了,失血太多,我快不行了。 我只是冲着电话大喊一声:你爬过去把门打开。 我穿衣下楼,开上电摩就奔她家去。 我家离她家大概10公里,大电摩最高时速60多迈。 我极其危险的一个手开车,一个手打120。 我到120车也到了,但是开不进去,自由港小区堵满了电动车,自行车,汽车根本进不去。我指挥120开进地下室车库,我们从车库推着急救车上了电梯。 还好風妞已经把门打开了,推开風妞家的门,只见風妞躺在血泊中,满地的鲜血像进了屠宰场。 朝夕陪伴的風妞着一条小狗嘿嘿在旁边哀鸣。 120医务人员很专业,先给風妞打上了蛇毒止血针。 然后给風妞上了氧气,直接送到肿瘤医院的急诊室。 在急诊输了几袋血浆后,風妞又满血复活了。 風妞说:今天没你我死定了。 我说:再遇到这种情况,你自己先打120。 風妞说:我看哗哗的流血,吓傻了,脑袋一片空白,在我昏过去之前就想起你能救我。 我在想这种突发情况也许我能救人,但肿瘤这个恶魔我是打不过的,一直发展下去我也救不了。 9hr人得了绝症后,性情也会改变。 原来一个落落大方不拘小节的人,也会变得抠抠搜搜的。 现在看病需要托关系找人,没有任何免费的午餐,即使好朋友帮忙找人,至少也得表表心意,送点礼吃顿饭什么的。 看病确实需要钱,但人情关系也需要打点。 我从来不愿意欠人情。 这些请客送礼的事我都办了。 風妞不闻不问。 权当这些事没有发生过。 为朋友办事搭点精力化点钱,我要是斤斤计较显得我太不爷们了。 算了。 住院时工友们送来了许多水果,牛奶,鸡蛋。 我给她办理出院之前,她自己已经搬回了家。 風妞放化疗后吃不了多少东西,快放坏时風妞会说:你瞧瞧,这些事我都忘了,水果鸡蛋给孩子拿回去吃吧。 有些事看破不能说破。 我表示感谢。 假装兴高采烈的拎着一大堆变质的水果鸡蛋下楼扔进了垃圾箱。 有一次我真急了。 我从健身房里训练出汗太多。 洗完澡开电摩去接她化验换膜。 因为预约好的时间我不能耽误。 路上来不及买水喝。 我打电话让她下楼时给我带下来一瓶水。 她家里有的是整包的矿泉水,平时喝完顺手就把空瓶扔进了垃圾桶里。 風妞下楼递给我一瓶水。 我手一拧,感觉盖子是被打开过的。 也就是说用空瓶灌的水。 我问她:这是给我灌了瓶什么水。 她狡辩:这是我从整包水里拿出来的。 我说: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假冒过娃哈哈矿泉水,差点被抓了起来,水瓶是否打开过?真的假的?我手一摸就知道。 風妞不说话了。 我气愤的说:你掰手指头数数,现在你的朋友里谁能帮你,唯一能帮你的朋友就是我,我又不欠你的,我对你这么仗义,你对我这样丧良心吗? 我扔掉了矿泉水,开车回家了。 風妞微信里跟我说话,我不理,她打电话我不接。 当我看到她在微信里说,最近她越来越严重了,自己骑电摩去医院确实有点困难。 我想干嘛跟一个有病的人一般见识。 我忍不住就回复了:等我,我去接你上医院。 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