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白云山旗下企业的违规之道

　　（健康时报记者 王振雅 邱越 陈琳辉 实习记者 张爽）虚增原料药价格、虚抬药价套取资金、规避＂两票制＂监管、实施医药商业贿赂……8月9日，国家医保局对广州白云山医药集团旗下3家企业进行通报，其涉及药价虚高的87种药品按要求进行降价，部分品规被停止采购。
　　8月10日，广州白云山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发布《广州白云山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关于国家医保局通报的说明公告》，声明其＂已经责成三家企业停止与相关代理商、经销商的合作，全面整改营销模式，在全国范围内进行相关产品降价或撤网，对违规操作的行为绝不袒护，坚决处理，并已对三家企业相关责任人予以免职停职处理＂。
　　规避＂两票制＂，倒卖自家原料药获利
　　广州白云山医药集团是一家从事中西成药、化学原料药、天然药物、生物医药、化学原料药中间体等的研究开发、制造与销售的医药公司。
　　旗下有27家医药制造企业与机构，其中广州白云山天心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广州白云山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白云山制药总厂、广州白云山敬修堂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均为其旗下企业。
　　从广州白云山医药集团的构成看，它既有原料药厂，也有成品药厂，集团拥有从原料药到制剂的抗生素完整产业链。
　　天心制药是一家抗生素企业，是广东省最大的粉针剂和小容量注射剂生产企业之一，其中粉针头孢类第一、二、三、四代产品是目前国内配备最齐全的生产厂家之一。
　　白云山制药总厂是最大的制药工业企业和国内实力较强的单体制药工业企业，也是国内著名的抗生素、抗ED药生产企业，集科研、生产、销售于一体。
　　白云山化学制药厂为原料厂，可以为天心制药、敬修堂药业这两家成品药厂家提供原料，但实际上天心制药、敬修堂药业却并不是从同一集团的白云山化学制药厂购买原料，而是从第三方药品经销商手中购买原料。
　　北京某药厂厂长赵克（化名）告诉记者，广州白云山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自家的原料药低价卖给了经销商，然后经销商再转手高价卖给自家的成品药厂，看着好像不合理，但其实经销商也是受广州白云山控制，这是规避＂两票制＂套现的一种方式而已。
　　据国家医保局通报显示，其套现的主要操作方式是，药品生产企业与药品代理商签订合作协议，在原料药采购环节增加指定的＂经销商＂，由＂经销商＂按正常价格购进原料药，提价数倍至十数倍再销售给药品生产企业。药品生产企业以＂原料药涨价、生产成本高＂名义，将原料药的虚高价格进一步传导至出厂和投标挂网价格。原料药＂经销商＂受药品代理商实际控制，将低买高卖原料药获得的差价收入套现。
　　＂以前，药品在流通环节过程中层层加价，到医院甚至已经‘七票’‘八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姚宇介绍，为了压减流通环节中间商的层层加价，实现降低药价的效果，实行＂两票制＂政策，让药品从生产出来到患者手中只准开出2张发票，即药品生产企业到流通企业开一次发票，流通企业到医疗机构开一次发票。
　　《关于在公立医疗机构药品采购中推行＂两票制＂的实施意见（试行）》，药品流通集团型企业与全资（控股）子公司或全资（控股）子公司之间调拨药品可不视为一票，但最多允许开一次发票。
　　2017年至2021年5月，天心制药等3家药品生产企业为规避＂两票制＂政策和监管，与下游50多家药品代理商串通，对注射用头孢硫脒等87种药品采取用虚高价格采购原料药的方式套现，并向下游药品代理商转移资金。
　　姚宇告诉健康时报记者，＂两票制＂政策的初衷是试图通过尽量缩短药品流通环节，从而达到挤压药价水分的目的，并希望破除药品＂带金销售＂的模式，但部分企业仍存侥幸心理，钻制度空子。白云山被通报，显示了国家坚决打击带金销售现象的决心。涉虚高药价87个品种，存价格虚高套现现象
　　健康时报记者发现，此次涉及虚高药价的87个品种中，天心制药品种超70个，白云山制药总厂品种10个，敬修堂药业品种1个。其中包括广药白云山的主打化学药产品头孢克肟系列、枸橼酸西地那非、头孢硫脒、头孢呋辛钠、阿咖酚散系列、头孢匹胺、头孢丙烯系列等，头孢硫脒则直接被医保局＂点名＂。
　　据米内网数据显示，2018 年中国公立医疗机构终端头孢硫脒销售额达30亿元，主要生产企业有白云山制药总厂、白云山天心制药、振东泰盛制药、山东罗欣药业集团等。仅白云山制药总厂和白云山天心制药两家企业就占据了全国超60%的份额。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健康时报记者，白云山的注射用头孢硫脒之所以卖得贵就是因为它市场占有率高，所以有定价优势，而且企业盘子大。
　　据广州白云山医药集团年度财报显示，2017年、2018年和2019年，头孢硫脒在当年的营收均处于前五名，分别达到3.46亿元、7.05亿元、8.41亿元。
　　6月15日，山西省药械集中招标采购中心发布的《天心制药、白云山制药厂两家企业药品限价调整通知》，根据通知计算，调整后乙酰氨基酚的价格降低了58%，注射用头孢曲松钠降低了35%。
　　据国家医保局官方信息：经查，2017年至2021年5月，天心制药等3家药品生产企业为规避＂两票制＂政策和监管，与下游50多家药品代理商相互串通，对注射用头孢硫脒等87种药品采取用虚高价格采购原料药的方式套现，并向下游药品代理商转移资金。涉及金额巨大，其中部分资金用于行贿医务人员或特定关系人，开展药品违规促销。
　　业内人士史立臣接受健康时报记者采访时介绍，由于原料药虚增价格存在差异，生产环节套现的资金比例也不一样，一般在几倍或十几倍居多，这样可以向监管部门显示生产成本上涨，从而拉升集采价格，同时获取大量用于诸如商业贿赂、贪污腐败等资金，最终吃亏的是医保和患者。回扣、行贿、促销，白云山曾涉多起贿赂案件
　　从国家医保局通报可以看出，广州白云山旗下3家企业违法违规行为时间跨度为2017年至2021年5月，长达4年之久。
　　＂带金销售＂是指医药企业在制定药品投标价格时，事先把给予处方医生及有进药决策权和影响力人士的商业贿赂计算在内，通过给予回扣，谋取交易机会或者竞争优势的不当行为。
　　＂用价格虚高部分获得的不当利益进行商业贿赂，这就是带金销售的本质。＂姚宇告诉记者，此次通报就是想提醒少数仍然想钻＂两票制＂政策漏洞的医药企业，不要有侥幸心理。
　　＂带金销售＂于企业而言只是营销模式问题，而医药代表往往作为＂行贿者＂。北京鑫诺律师事务所律师赵晓林认为，因为利益链条隐蔽复杂，取证难度大，所以是需要一个调查过程的。
　　健康时报记者在中国裁判文书网查询发现，近年来，广州白云山天心制药、白云山制药厂曾涉及多起医疗贿赂案件。
　　2011年至2013年，广州白云山天心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医药代表吴某，在销售头孢西丁（2克）时，按每瓶3元，给予原福建省连城县罗坊乡卫生院副院长李某回扣，药品回扣款共计1500元。
　　2011年7月至2014年3月份，天心制药有限公司的注射用头孢西丁钠，按照6元/瓶的标准，给福建省上杭县茶地乡卫生院院长陈某回扣，共计12000元。
　　2011年1月至2011年12月，天心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头孢西丁钠的销售中，药品回扣款共计9000元。
　　据以往案例，购销环节出现贿赂问题的时候，惩戒措施往往重受贿轻行贿。即使处理行贿人也只是处罚医药代表、经销商。医药企业很少被追责，承担行贿责任。
　　姚宇认为，部分企业在一些尚未纳入集中带量采购范畴的药品中打起了主意，在＂两票制＂政策的框架里找＂空间＂，利用政策给予一些生产销售一体化集团型企业的权利，以及政府为鼓励这些企业生产一些市场急需药品而给予的优惠政策，对药品虚高定价、套取资金，通过行贿医务人员或特定关系人等方式，开展药品违规促销等。此次通报就是提醒这些企业，国家将采取多种政策手段对此类行为进行严厉打击。涉事药品停止采购，3家企业全面整改营销模式
　　8月10日，广州白云山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发布《广州白云山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关于国家医保局通报的说明公告》，声明其＂已经责成三家企业停止与相关代理商、经销商的合作，全面整改营销模式，在全国范围内进行相关产品降价或撤网，对违规操作的行为绝不袒护，坚决处理，并已对三家企业相关责任人予以免职停职处理＂。
　　6月14日，山西药品集中招标采购中心发布《关于撤销广州白云山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白云山制药总厂等3家企业平台挂网采购资格的通知》，声明该3家企业产品撤销挂网后两年内不接受该产品再次挂网。
　　史立臣建议，监管部门应该对这种违法违规虚抬药价套取资金的行为加大查处力度，避免处罚过轻导致其他企业纷纷效仿。
　　除了加大打击力度外，姚宇认为让更多药品加入集采，加速集采步伐也能有效减少＂带金销售＂现象。他还建议，把更多的药品品规尽快地纳入到国家集中带量采购的范畴里，可以更大程度压缩药品生产流通环节的水分，通过以量换价，帮助药品生产企业能以尽量低的价格，向患者直接销售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