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解汉书地理志(十九)山阳郡
《汉书·地理志》是中国最早以"地理"冠名的著作,为古代历史地理之杰作。《汉志》中列出的各郡县、山水,既与今天的政区和自然地理一脉相承,又带有鲜明的上古华夏文明烙印,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人文信息。深度阅读《汉书·地理志》,对我们理解古代历史、体悟社会规律具有重要的价值。本文将对该书的"山阳郡"一节做出详细解析:一、《汉书·地理志》原文
山阳郡 故梁。景帝中六年别为山阳国。武帝建元五年别为郡。莽曰巨野。属兖州。 户十七万二千八百四十七,口八十万一千二百八十八。 有铁官。 县二十三:
昌邑 武帝天汉四年更山阳为昌邑国。有梁丘乡。《春秋传》曰"宋、齐会于梁丘"。 南平阳 莽曰黾平。 成武 有楚丘亭。齐桓公所城,迁卫文公于此。子成公徙濮阳。莽曰成安。 湖陵 《禹贡》"浮于泗、淮,通于河",水在南。莽曰湖陆。 东缗 方与 橐 莽曰高平。 巨野 大野泽在北,兖州薮。 单父 都尉治。莽曰利父。 薄 都关 城都 侯国。莽曰城穀。 黄 侯国。 爰戚 侯国。莽曰戚亭。 郜成 侯国。莽曰告成。 中乡 侯国。 平乐 侯国。泡水东北至沛入泗。 郑 侯国。 瑕丘 甾乡 侯国。 栗乡 侯国。莽曰足亭。 曲乡 侯国。 西阳 侯国。
汪遠孫撰《漢書地理志校本》(影印版):"山阳郡"二、山阳郡概述
山阳郡,前身是汉景帝时建立的山阳国,武帝时始为郡。其辖区位于今山东省的西南部,包括济宁市的兖州、邹城、嘉祥、金乡,和菏泽市的鄄城、巨野、单县、曹县等地。
这一地区,在秦朝时属砀郡;西汉初期属梁国。汉初之梁国,王室几经更迭,最初为彭越,其次为刘恢(刘邦第五子),第三是吕产(吕后之侄),第四是刘太(惠帝第六子),第五是刘揖(文帝第四子),第六是刘武(文帝次子)。
景帝中六年(前144年),梁王刘武薨,梁国被一分为五。其中,梁国的北部数县被析置为山阳国,封刘武子刘定为山阳王,国都设在昌邑(今山东省巨野县) 。
武帝建元五年(前136年),刘定薨。因其死后无子,封国被废除,改为山阳郡。
武帝天汉四年(前97年),山阳郡又被置为"昌邑国"。第一代昌邑王为汉武帝第五子刘髆,第二代昌邑王为刘髆之子刘贺。汉昭帝元平元年(前74年),因昭帝病死无子,霍光等大臣迎立昌邑王刘贺继皇帝位,在位二十七日即被废黜,史称"汉废帝"。昌邑国也被废除,改为山阳郡。
元帝建昭五年(前34年),复置山阳国,徙济阳王刘康为山阳王。成帝河平四年(前25年),刘康又被徙为定陶王,国除为山阳郡。
根据西汉元始二年(公元2年)的人口统计,山阳郡辖区共有编户172847户,人口801288人。另外,据《汉书 ·张敞传》,在汉宣帝时(西汉中后期),山阳郡有户9.3万,人口有50万以上。
王莽新朝时期,山阳郡曾被改称为巨野郡。
东汉时期,山阳郡之地又两次被置为王国:第一次是在东汉初。光武帝建武十五年(公元39年),皇子刘荆被封为山阳公,建武十七年晋爵为山阳王。明帝永平元年(58年),刘荆被徙为广陵王,山阳国除为郡。第二次是在东汉末。献帝建安十七年(212年),皇子刘懿被封为山阳王。黄初元年(220年),魏受禅,山阳国除为郡。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汉献帝刘协禅位后被封为"山阳公",其封地是在河内郡的山阳县 (今河南焦作市山阳区),与此山阳郡并无关联。
西晋时,山阳郡又曾被置为高平国。至南朝宋、北魏则被置为高平郡。至隋初,这一行政区域彻底被分拆,从此不复存在。 三、山阳郡属县的情况
西汉末的山阳郡下辖23个县:
1.昌邑县。秦置县,属砀郡。治所在今山东省巨野县 大谢集镇前昌邑村 。《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吴楚七国反,周亚夫 "引兵东北走昌邑,深壁而守",即此地。西汉先后为山阳国、昌邑国、山阳郡治。东汉又为兖州治。西晋为高平国治。南朝宋省。隋初复置,大业初又废。县有 梁丘乡,即春秋时宋、齐两国会晤之梁丘。
2.南平阳县。春秋时为鲁国之平阳邑。西汉改为南平阳县,因河东郡有平阳县(今山西临汾市西南),故称"南平阳"。治所即今山东省邹城市。南朝宋改名平阳县。北齐时废。
3.成武县。秦置县,属东郡。西汉属山阳郡。治所即今山东省成武县。 东汉属济阴郡。南朝宋改城武县,属北济阴郡。隋复改成武县。至明代复改城武县。1958年复名成武县。
4.湖陵县。战国时为宋国之湖陵邑(又作胡陵),后属楚。秦置湖陵县,属薛郡。秦二世元年,刘邦初起兵攻湖陵,即此地。治所在今山东省鱼台县东南。王莽时改为湖陆县,东汉初复名湖陵县。章帝时改为湖陆侯国,后复为湖陆县。南朝宋省。
5.东缗县。上古为有缗氏之地。夏禹封舜子季厘于此地,建有缗国。春秋时为宋国之缗邑。秦置东缗县,属砀郡。西汉属山阳郡。治所即今山东省金乡县。东汉初改为东缗侯国,后复为县。西晋省入昌邑县。
6.方与县。春秋时为宋邑。《战国策·秦策四》:"魏氏将出兵而攻留、方与......,故宋必尽。"即此地。战国时属楚。 秦置方与 县,属薛郡。《史记·高祖本纪》:秦二世元年,沛公"攻湖陵、方与";二世二年,"沛公还军亢父,至方与";即此地。西汉属山阳郡。治所在今山东省鱼台县北古城集。 晋属高平国。北魏属高平郡。北齐废。隋初复置,属徐州。唐代属兖州,宝应元年(762年)改为鱼台县。
7.橐县。夏商时期属任国。西周时属茅国。西汉置橐县,属山阳郡。治所在今山东省微山县西北两城镇。王莽时改名高平县。东汉曾改为高平侯国,后复为高平县。南朝宋为高平郡治。北齐废。
8.巨野县。西汉置县,以境内有古泽薮"大野泽"而得名。治所在今山东省巨野县东北。北齐省。隋初复置。
【大野泽】在今山东省巨野县北五里。又名巨野泽。《 尚书·禹贡》:"大野既潴。"《 周礼·职方》 兖州:"其泽薮曰大野。"《 左传》:哀公十四年(前481年),"西狩于大野"。《史记·彭越列传》:彭越"常渔巨野泽中。"皆即此。古济水在此通过,向东有水道与古泗水相接。东晋时桓温、刘裕曾加疏浚,以利航运。唐代湖面南北三百里,东西百余里。五代后南部涸为平地,北部成为梁山泊的一部分。
9.单父县。上古为虞舜师 单卷的居住地,因而得名。周成王封少子臻于此地,建单子国。春秋初属宋国,后为 鲁国之单父邑。战国初复属宋国,后改属齐国。秦置单父县,属砀郡。西汉属山阳郡。 治所在今山东省单县南一里。 汉代曾三次改为县侯国,一次改为县王国,后复为县, 属济阴郡。西晋后废。隋初复置。明代改为单县,沿用至今。
10.薄县。商代为商汤所都之亳邑,又称北亳、景亳。 春秋时为宋国之薄邑(又作亳邑 ),后属楚。西汉置薄县,属山阳郡。治所在今山东省曹县南二十五里。东汉改属梁国。西晋废。
11.都关县。秦置县,属东郡。西汉属山阳郡。治所在今山东省郓城县西。 《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周勃击秦军,"追至濮阳,下甄城。攻都关、定陶",即此地。东汉废。
12.城都侯国。西汉置。治所在今山东省鄄城县东南。汉成帝河平二年 (前27年)封王商为城都侯,即此地。东汉废。
13.黄侯国。春秋时为宋国之黄邑。《 左传·隐公元年》:"败宋师于黄"。杜注: "黄,宋邑。陈留外黄县东有黄城。"即此地。 在今河南省民权县东六十二里孔梁寺村。 战国时属魏。西汉初中期属梁国。汉元帝建昭元年(前38年)封梁敬王子刘顺为侯国,地由梁国划入山阳郡,元寿二年(前1年)国除。
14.爰戚侯国。秦置爰戚 县,属砀郡。治所在今山东省嘉祥县西南。《史记·曹相国世家》:曹参"击章邯车骑,攻爰戚及亢父"。《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周勃 "击章邯车骑,殿,定魏地,攻爰戚、东缗"。即此地。西汉初改为侯国。汉高祖六年(前201年)封功臣赵成为爰戚侯。该侯国历属山阳国、山阳郡。东汉废。
15.郜成侯国。此侯国仅见于《汉书·地理志》,而不见于《汉书》各侯表。清代学者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认为是《外戚恩泽侯表》中的邛成侯国。尹湾汉简载有"山阳郡邛成"之文字,可证此说。汉宣帝元康二年(前64年)封皇后父王奉光为邛成侯,治所在今山东省成武县东南十八里郜鼎集。新莽时国除,东汉并入成武县。
16.中乡侯国。西汉建昭元年(前38年)封梁敬王子刘延年为中乡侯,地由梁国划入山阳郡。初始元年(公元8年)国除。具体位置不详。
17.平乐侯国。汉元帝建昭元年(前38年)封梁敬王子刘迁为平乐侯 ,地由梁国划入山阳郡,新莽时国除。治所在今山东省单县东四十里平城庵村。
18.郑侯国。汉元帝建昭元年(前38年)封梁敬王子刘罢军为郑侯 ,地由梁国划入山阳郡。新莽时 国除。具体位置不详。
19.瑕丘县。春秋时为鲁国之负瑕邑。秦置瑕丘县,属薛郡。西汉属山阳郡。治所在今山东省兖州市东北五里。汉武帝元朔三年(前126年)曾改为侯国,封鲁恭王子刘政为瑕丘侯,地由鲁国划入山阳郡,后国除为县。西晋并入南平阳县。隋代复置,移治今兖州市。北宋改名瑕县。
20.甾乡侯国。汉元帝建昭元年(前38年)封梁敬王子刘就为甾乡侯 ,地由梁国划入山阳郡,新莽时国除。 具体位置不详,一说在甾县北(西汉时甾县属梁国,在今河南民权县东北)。
21.栗乡侯国。汉成帝鸿嘉元年(前20年)封东平王子刘护为郑侯 ,地由东平国划入山阳郡,新莽时国除。 具体位置不详。
22.曲乡侯国。汉成帝永始三年(前14年)封梁荒王子刘凤为曲乡侯,地由梁国划入山阳郡,元始三年(公元3年)国除。具体位置不详,应位于梁国、山阳郡、济阴郡三者的交界地带。
23.西阳侯国。汉成帝元延二年(前11年)封东平思王子刘并为西阳侯,地由东平国划入山阳郡,新莽时国除。具体位置不详。《中国历史地图集》认为西阳侯国即《居延汉简》中的西防县,并将地望定在今山东省单县之北、成武县东北。《西汉政区地理》认为该侯国应位于东平国与山阳郡之交界地带,即今山东省嘉祥县境内。 四、山阳郡地理形势图解
汉代山阳郡的地理方位如下两图所示:
汉代兖州刺史部的地域范围
山阳郡在兖州刺史部八郡国中的相对位置
西汉末山阳郡各属县的地理位置可参见下图:
西汉末山阳郡属县地理方位图(缺中乡、郑国、甾乡、栗乡、曲乡五县)
结合周边地形来看,汉代山阳郡的地缘结构如下图所示:
汉代山阳郡属县地缘结构图(缺中乡、郑国、甾乡、栗乡、曲乡五县)
由图可见,汉代的山阳郡,应该是因地处于泰山之南而得名,这是战国时齐国的"南阳"之地,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山阳郡的交通条件十分便利,它西北与东郡相邻,西南与陈留郡相邻,东南与沛郡相邻,在东面和东北面则靠近东海郡和泰山郡,经由陆路和水路可以畅通地去往兖州、豫州、徐州、青州各地。
山阳郡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被诸侯王国所环绕——鲁国、梁国、东平国和定陶国。在西汉中后期,按照《推恩令》的规定,山阳郡从周边各王国接受了十一个县的地盘。因此,可以说,山阳郡是西汉中央政权制约、削弱周边诸侯王国的一个重要工具。其实,山阳郡本身也是由诸侯王国蜕变而来,又三次被改置为王国,并且不止一次深度卷入了中央王朝内部的权力斗争。从这个角度看,山阳郡实在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