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望明月

　　章铜胜
　　卧室的窗户朝南，每个月农历十五过后，若是天气晴好，夜里醒来，会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明亮的月光里。此时，窗外寂静无声，月光清澈无言，恍惚间，如入远古之境，人是思无邪的，感觉瞬间被某种神秘的幸福感包围，仿佛自己是被明月眷顾的幸运儿一样。有一段时间，自己特别迷恋这样的感觉，到了农历十五过后，会特意早一点睡觉，希望自己能在半夜月明时醒来，懵懂地看着窗前和窗外的月光，有时也能看见挂在窗上的一轮或圆或缺的明月，那样亲切，那样满足。
　　中秋时节，更加喜欢醒来明月的那种氛围了，希望这样的夜晚早些来。醒来明月，是元好问《人月圆卜居外家东园》里的句子，第一次读到，就非常喜欢，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像是一个待解的心绪般，被淡淡的忧愁和浅浅的幸福所纠缠。是啊，不过夜半的一片月光而已，又何必如此纠结于心呢？我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我还是喜欢这样一种闲适的表达，宁愿相信自己也是明月中人。总觉得诗人卜居乡村，是最具诗意的一种生活方式，无论种木种谷，也不管看的是窗外远岫，还是舍后长松，都极寓目养心，更何况还有重冈隔断红尘，也难怪诗人会说：老夫惟有，醒来明月，醉后清风。一个人惟有明月清风，该是何等的潇洒与富足啊。
　　庸碌如我，爱慕明月，却未必就能懂得明月，更不一定能悟出醒来明月的妙处所在。可喜欢是一种天性由然，纵然难知，也还是由衷地喜欢在夜深时，于月光里醒来。当你知道自己沐浴在如此宁静清澈的月光里时，是不是也能洗净沾染尘俗的某些杂念呢？醒来时，于无意识间见到的那轮明月，也许是能涤荡一些烦恼的。
　　我的床头柜上，常放着几本书，一本诗集，一本小说，一本史哲类的书籍，有时也会有一本图谱类，或是其他的杂书，少的时候四五本，多的时候也不会超过十来本。床头柜上的书，是自己平时临睡前要看的书，是可以随手翻翻的书，有时读了喜欢，也会熬夜读完，这样的情况不会太多。我睡了，那些书也躺在床头柜上，大概也和我一起睡了吧。夜里醒来时，看见自己躺在月光里，有时发现那些书也躺在月光里，不知道它们是否和我一样也醒来过，或是现在也正醒着。月光里，它们清晰的书影，在我的眼里只有一本书的轮廓，它们的纸页合上了，不见书页上的行行字迹，仿佛也被放空了。夜里，那些书也会茫然无措吗，或者竟是空空如也，不像是一本我曾经读过的，值得一读的书。窗外的明月，看着我和书一起入梦，也看着我们一起，或是在不同的时间里醒来。明月和书依旧，而我呢，在梦与醒之间，也在明月与书之间。
　　夜读的时候，累了，也常抬头看看窗外的明月，上弦月、圆月、下弦月，或是难觅月影时的满天繁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一觉醒来，才会觉得月明如斯，好像明月在天，时刻就在等着我们在某一刻醒来，醒来时，一眼就看见那明亮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