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大物博，美景数不胜数。今天要讲的故事发生在甘肃，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敦煌独特的大漠风光、五色流沙围绕着的月牙泉、有＂西来第一山＂美称的崆峒山等等，都是甘肃的名胜古迹。 不过如果你问甘肃当地人，这里最值得一去的地方是哪里，很多人都会推荐相比起刚才提到的景点名气没那么大的一个地方——麦积山风景区。 麦积山风景区位于甘肃天水市内，长江、黄河两大流域的分水岭在这里穿过，除了独特的石窟、湍急奔腾的九门峡这些自然风景外，这里的文化底蕴也很深厚，麦积山博物馆也是很值得一去的地方。 这里的＂镇馆之宝＂是两个＂世界第一＂，而发现它们的人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位老汉，发现的过程十分奇妙，竟是在巡逻途中、解手着急时的意外之喜！01 无心插柳柳成荫，巡逻方便捡到宝 新中国刚成立不久时的甘肃可以说得上是一个蛮荒之地：人口少，沙漠荒地多，农业落后。当务之急就是把土地养好，种上庄稼结出粮食，百姓吃饱喝足后才能谋发展。 当地人都知道，甘肃除了沙漠多，另一个＂特产＂就是古墓了，所以当时也有不少人四处挖坟盗墓，破坏了不少古墓文物。 当地政府为了这两个事情很是头疼，最终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盗墓贼大多喜欢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下手，而这些地方大多数都需要改善土质，那么在这些地方种上防风固沙林，再请一些护林员来看守，岂不是一石二鸟？ 这方法确实奏效了，经过选拔挑选后的护林员们都十分尽职尽责，无论是野猪还是心怀不轨之人他们都能及时发现然后马上赶走，久而久之，这里的林木长势喜人，郁郁葱葱。 本文的主人公也是这些优秀护林员的其中一员。被选上时，他已过不惑之年，老实巴交但又认真谨慎的性格很适合这项工作。 1986年的这天，本来和其他寻常日子没什么区别。老汉和平时一样出门来到防护林区，和工友们聊了会儿天，确认了今天的负责区域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巡逻工作。 也许是早上红薯吃多了，或者是昨晚的豆子没煮熟，老汉刚走了一个多小时，就感觉到肚子有些不舒服。 那个年代不比现在，山林里没有公共厕所，老汉本想快步走回休息屋，但肚子越来越痛，身上还开始冒汗。 不行，得赶紧找个地方解决，憋不住了！老汉心想。 他捂着肚子，环顾四周，迅速锁定了不远处的几棵树，那里靠着些灌木丛可以遮蔽一下。 方便完后，肚子的疼痛舒缓了很多，老汉的心情也放松了些，可是一摸口袋——糟了，没带草纸！ 老汉挠了挠头，难道只能用那个原始的办法了吗？ 这个时候的树林刚好是落叶期，黄叶枯叶掉了一地，到处都是。老汉松了口气：看来不用弄脏裤子了，这把年纪了还要被嘲笑的话可吃不消。 于是他随手抓了几片叶子，还观察了一下，为了舒适度着想，还是要用光滑一点的，也要确认一下不要有虫子。 其中一张叶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它的颜色和落叶很像，都是枯黄色的，边缘不太规则，但是没有叶子那么厚实，像纸片，上面还有些歪歪扭扭的＂花纹＂。 老汉觉得上面的纹路还挺好看的，就揣进了兜里，打算下班后拿回家去给小孙子看看。 一天的巡逻结束，他回到休息屋汇报工作。按规定，要从山林拿走东西，无论是一根树枝还是一只虫子都是要报告的，所以老汉也把纸片拿出来，和组长报备。 组长接过纸片，仔细看了看，还问了发现的位置，经验丰富的他觉得这应该不是普通的纸片，因为和他们平时用的纸都不大一样，就算发黄褪色了也和这张纸有很大差别。 组长猜测这纸片的年头不小了，可能是文物，建议老汉请教下政府相关部门。老汉听后很是诧异：我就随手一拿就拿到了宝贝？ 半信半疑的老汉当天晚上因为这个事情没睡好，第二天就拿着纸片去找政府部门鉴定。 当地文物局的一位工作人员接待了老汉，本来以为又是来报告盗墓的，看到老汉递来的纸片吃了一惊。他小心地观察、辨认了一番后，初步认为这个纸片确实是年代久远，能追溯到汉朝时期。 这位工作人员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老汉之前盗墓得到的＂赃物＂拿来鉴定估值，或者是良心不安找个借口来归还的，毕竟＂巡逻时方便没带纸顺手抓到的＂这个理由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老汉感觉自己被怀疑，气得满脸通红，扯着脖子和工作人员争论，说自己祖上三代都是勤勤恳恳的良民，怎么会做那些偷鸡摸狗、数典忘祖的勾当，还拉着人要去林业局证实自己的身份。 其实也不能怪这位工作人员多疑，当时相关的法律法规还不够完善，盗墓贼实在是太猖獗了，屡禁不止，有的还会到处吹嘘在哪里挖到了宝贝，十分嚣张。 查实了老汉护林员的身份后，文物局十分重视这件事，立马派人跟着老汉来到他捡到纸片的地方。 来到山林，研究人员拿出工具，对附近的地形进行勘探。他们惊喜地发现，这片林子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个山洞。以山洞为圆心，他们推测、计算出这一片区域应该不止一个古墓，很大概率会是个古墓群。 经过几个星期的挖掘，眼前的景象让专家们喜出望外：确实不止一个古墓，而是有着120多个墓坑的庞大墓群！这让大家都非常兴奋。 一番清理和鉴定后，专家们得出结论，这里的古墓都属于秦汉时期，其中大部分是战国时期的秦国人所造，还有小部分是西汉的墓穴。 02 第一个疑问：究竟是不是＂纸＂ 因为人手不足，以及当时各种技术上的局限性，这一轮考古行为在这个墓群里只清理出了14座墓葬，其中13座为秦墓，1座汉墓，其余的墓穴就地掩埋或围起来，并做好标记，以便之后技术成熟后再进一步挖掘。 把发现的文物分类整理好后，专家们发现了另外一些纸片碎片，和老汉发现的纸片能拼凑在一起。 尽力复原之后，专家们检测它的组成结构，结合发现碎片所在墓穴的土壤和地质层的检测结果，鉴定出这张纸片的制作年代居然在西汉时期！ 为什么专家们会对这张纸片的年代这么惊讶呢？ 历史知识比较丰富的小伙伴们可能已经反应过来了。 造纸术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而东汉时期的蔡伦被公认为＂世界造纸第一人＂，那么造纸术还没出现的西汉时期怎么会出现纸张呢？难道在西汉时人们就已经学会造纸的技术了吗？ 在回答这两个疑问前，还有一个最本质的问题需要解决——护林老汉发现的泛黄片状物，真的是＂纸＂吗？ 尽管之前一直都在称它为＂纸片＂，但只是因为它像纸一样的厚度和形状而下意识的说法，它也有可能是纺织物上的一部分，比如某件衣服的缎带，或是某匹布料的边角。 纺织物的说法得到了不少学者的支持，因为它和众所周知的＂蔡侯纸＂的造纸工艺完全不一样，且纺织物经过漫长的岁月也会褪色，变得＂像纸一样＂。 由于没有办法确定这个片状物到底是由什么材质构成的，所以当时无法对其是不是纸这个事情得出结论，这也成了很多历史研究者趋之若鹜的研究对象。 直到2012年，这件事情有了转机。 为了研究中国造纸术的起源和早期造纸工艺，2012年，南京信息工程大学科技史研究院的李晓岑教授带领团队专程来到甘肃文物考古所，用当时最先进的实体显微镜对老汉于1986年发现的纸片进行取样和观察。 在被发现了26年后，它的身份终于得到了证实：它的的确确是一张纸！ 这张古纸长5.6厘米、宽2.6厘米，外表呈黄色，表面粗糙，在实体显微镜下迎光观察可以看到纸张没有帘纹，纤维相互交织且分布不均匀，部分纤维为较粗的麻束。 这与纺织品有规律交织在一起的纤维分布特征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因此可以断定这张古纸并不是纺织品。 这个发现让整个考古界大为震撼，这意味着世界上最早的造纸技术要从东汉时期提前到西汉时期，即公元前202年至公园8年这一时间段。 也就是说，这是目前世界上已知的最早的纸，证明了我国是第一个拥有造纸技术的国家。 因为这张古纸被发现的区域属于放马滩地区，故而也称这张纸为＂放马滩古纸＂，据传这里曾是秦始皇先祖嬴非子为周王室牧马的地方而因此得名。 也许还有小伙伴有疑问：这张放马滩古纸为什么会和后来的蔡侯纸在工艺上有那么大区别呢？ 这是因为蔡侯纸使用的造纸技术是＂抄纸法＂，而放马滩古纸是用＂浇纸法＂制作出来的。 这两种造纸术的不同之处在于其过程。 抄纸法是使用竹帘从混有纸浆的水槽中抄纸，因此制作出来的纸张会呈现出竹帘的纹路，用这种方式造出来的纸，纸张偏薄，纤维分布多有方向性。 而浇纸法则是用固定式帘模造纸，一般选用布帘，平放在水面上，然后将调制好的纸浆或纸料直接浇到帘模上，一帘一纸配合进行浇纸，完成后放置阳光下自然晒干成纸。 蔡侯纸发明后中国就推广使用了抄纸法，但仍有一些少数民族保留了浇纸法的传统来造纸，比如如今的西南和西北的少数民族还会使用这种方法来制作抄经纸和孔明灯。 放马滩古纸也证明了东汉蔡侯纸是基于前人的造纸技术改进的，虽然蔡伦并不是发明造纸术的人，但他最伟大的是把造纸术优化后推广到全国各地，为文化传播做出的巨大贡献。 03 第二个谜团：到底是不是地图 放马滩古纸除了纸张本身，还有另一个地方也十分引人注目，那就是老汉捡起时就注意到的纹样。 这张古纸主要由麻制成，质地又薄又软，纹样都由黑色墨线构成，有一些或笔直或弯曲的线条不规则地分布在表面，还有许多黑色小点分散在各处，但并没有文字的痕迹。 这些图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文字呢？ 考古专家们很快就想通了——这是张地图！ 印证地图的过程没有证明其是纸张那么复杂，不如说是非常顺利。 专家们把从汉墓出土的纸张碎片拼凑在一起后，它就向世人呈现出了原本的样子：它是某张地图的一部分，作为陪葬品随着死去的某位军官一起下葬，上面清晰可辨的黑色线条勾勒出山的形状、河流的走向、道路的延伸和城镇的分布等。 线条上甚至还有像刻度一样的标记，专家推测，这可能是类似等高线的作图手法，可知西汉时期的古人就已经对地图的准确性要求特别严格了。 尽管这张地图所绘制的是哪座城市的什么地方现已很难考证，但比对过当地的土壤和地貌，确实和西汉时期的地形模样相差无几。 这又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大发现！ 在此之前，我国发现的最古老的纸质地图是1973年在湖南出土的马王堆地图，约为公元前168年以前作品。 虽然同是出自汉墓，但放马滩地图的绘制时间经过估测计算后可以确定是公元前239年以前，比马王堆地图还早了70多年，比世界上有记载记录的古地图还要早500多年。 其实考古专家们在马王堆地图出土后，就在不少古籍上发现中国人使用地图的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但纸张不像竹简那么不易腐烂，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实际文物来证明这一观点，如今放马滩地图的发现恰好能填补这一空白。 放马滩地图是目前世界上最早绘制的纸质地图，是这张小纸片创造的第二个＂世界第一＂，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此外，这张地图的绘制技术已相当成熟，和同期发现的其他几张地图使用的是同一套逻辑和体系，这对于研究中国古代地图发展、地形变化有重大意义。 04 发现及时，保护文物立下大功 如此重大的发现令当时的文物局大喜过望，护林老汉发现文物上交，并带领考古人员探查后，当即就奖励了老汉200元，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之后还举办了一个公开的仪式，赠送给了老汉一面表达感谢的锦旗，当地政府也想趁此机会多多宣传保护文物的重要性。 至于老汉当初发现的纸片为什么会在林地上，而不是和其他碎片一样在墓里，各家说法不一。 其中比较靠谱的解释是，这个墓群的几个边缘一些的墓穴被盗墓贼＂光顾＂过，他们只拿走了他们觉得值钱的东西，诸如首饰、陶器之类的，残损的、没有文字的地图无法证明其价值，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废纸一张，于是被随手扔了，然后静静躺在土里和花草为伴，直到被老汉意外捡起。 这个说法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不知为何，这张地图的其他碎片都不是在同一个墓穴里发现的，古人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先把整张地图撕成好几部分分散给好几个人作为陪葬。 专家们表示老汉的发现很及时。和墓穴里出土的其他部分相比，这个意外被发现的部分要更加泛黄，也开始有变得松脆的迹象，这都说明了暴露在阳光和自然环境下，纸张会更不易保存，腐烂速度会加快。 除了放马滩地图外，这个大型古墓群还出土了四百多枚珍贵的秦简，为历史学家研究战国、秦汉时期的文化思想、政治制度、社会习俗以及科学技术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如今这些宝贵的文物被妥善安置在天水市麦积区博物馆内，供人们观赏和学习之用，让人们再一次意识到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若不是老汉闹肚子，这些惊天发现就不知道何时才能人世间重现了，真是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奇妙啊。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我们的文明如同一个浩大的宝藏库，其中还有许多精妙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和探索。 文物是文明存在、演变和发展的证据，护林老汉的事迹是一个很好的榜样，身为华夏民族的一员，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保护文物不被破坏，这样才能让越来越多的文物现世，为我们描绘出一幅幅灿烂又盛大的历史画卷！参考文献 《甘肃悬泉置遗址出土古纸的时代及相关问题》 《浇纸法与抄纸法——中国大陆保存的两种不同造纸技术体系》 《＂纸＂墨官司：蔡伦以前是否有纸？》（人民网） 《中国考古学·秦汉卷》 《中国大百科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