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社稷多此辈,小民从来不可轻隋末警示录
公元611年,山东王薄在长白山地区举起了反隋的大旗,这是一个在当时不太有名,在后世非常有名的人。
之所以说在当时不太有名,是因为当时举起反隋旗帜的人很多,用史书的话说是盗贼蜂起,而且王薄后来混的也实在是太差,作为首倡义举的江湖榜一大哥,混了好多年,最后竟然还是不入流的群盗。
之所以说他在后世非常有名,是因为按照后世的革命史观,王薄是打响了武装反抗隋炀帝大反派的第一枪,拉开了暴隋覆灭的大幕,因此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王薄这个人,打仗不太行,但是搞宣传是一把好手,他写的《无向辽东浪死歌》虽然文采一般,但是胜在朗朗上口,在当时就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长期霸占当年地摊文学的畅销榜,流传甚广: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在这首歌谣里,有对自己江湖地位的评价;有对隋王朝横征暴敛、发动东征高丽战争的强烈不满和愤懑;有起事后幸福生活的生动描述;也有对征剿官兵的赤果果的鄙夷。
在这首比跨越大半个地球来睡你文字水平高不了多少的打油诗中,提到了一个关键细节:辽东,而且毫不讳言,去辽东就是去送死。
对于一个已经做好了随时掉脑袋碗大个疤的知事郎,死都不怕还怕去辽东,辽东为什么这么可怕?
二、大隋的折鞭之地
辽东,广义是指今天辽河以东,在当时来说,锦州以东已经是中原王朝统治区域的极限,从锦州以东到汉江流域,北到牡丹江流域这一片化外之地都是当时的宇宙强国高句丽的版图。
作为一个历时600年被众多王朝多轮爆锤而不死的小强,高句丽生动的诠释了萎缩发育,苟王不浪的生存真谛,作为扶余国的支脉建立的政权,先是臣服于慕容鲜卑当孙子,后趁着五胡乱华中原大乱之际扮猪吃老虎,尽数占有慕容鲜卑的东北故地,又将扶余国降扶为自己的属国。
高句丽此时已经占据了汉代在朝鲜设立的乐浪等郡,将朝鲜人的祖先新罗、百济挤到了朝鲜半岛东南一隅,俨然是东北亚的霸主,说不膨胀那是不可能的,换了你,你也飘。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高丽人拿东亚新兴霸主隋朝开涮。
此时的隋朝已经在西北击降了吐谷浑,在北方降服了为患数十年的突厥,东北地区的奚、契丹都被降服,乖乖给大隋当孙子。这是高句丽站出来说:我不服。
此时隋王朝的掌舵人是隋炀帝,如果不开上帝视角的话,其实一直截止到611年,隋炀帝干的是不错的。
隋炀帝本人的素质没的说,在所有当过皇帝的人中综合素质可以排进前十,史书上说他:美姿仪,性敏慧,沉深严重;好学,善属文;敬接朝士礼极卑屈,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不是白说的,从他流传于世的10余首诗来看,文学素养还是可圈可点,比乾隆皇帝的偏偏诗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更难能可贵的是,隋炀帝本人还曾带兵扫平南陈,虽然前线打仗的是韩擒虎、贺若弼等人,但是他坐镇江都,供应前线军需,战后又安抚江南,使江南士族归心,可以说是上马能击贼,下马能赋诗;驻马镇三军,走马安黎民的复合型人才。
而且自他登基以来,短短7年时间,已经修建了威震关东的洛阳城,联通南北的大运河,联通东西的驰道,环视天下,几无敌手。
加上经过30年的休养生息,隋朝的国力已经趋于极盛,也让隋炀帝有了十足的信心,想在自己有限的生命内将隋朝的文治武功推向极致,给子孙留下一个和平的发展环境。这是有史实依据的,隋炀帝北巡时在突厥可汗的大帐里见到了高句丽的使者,联想到自己屡次让高句丽朝觐而不得,不能不让隋炀帝怀疑这两个边境政权是不是想要背着自己搞事情。
于是隋炀帝决定先下手为强,将突厥高句丽联盟打散,至于为什么选择打高句丽而不是突厥,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当时的突厥启民可汗表面上对隋朝还是恭敬的,贸然开打情理上说过不去,另一部分原因是当时隋朝与突厥政治上有联姻、文化上使节往来不断,以上两点,均属扯淡。
真实的原因是隋朝还需要利用突厥启民可汗压服塞北诸部落,而且击败了突厥也不能拿塞北土地种粮食、俘虏的突厥人也不会种地纺纱,高句丽就不同了,所占据的土地本来就是汉魏以来汉族人居住的地方,土地肥沃,出产富饶;而且高句丽人无论是经济结构还是社会组织方式和中原政权几乎一摸一样,只要击败了高句丽的上层贵族就可以收复上千里土地、几十座城池、几十万民户、上百万人口,这个功劳一点不比南陈小,甚至还有过之。
因此隋炀帝义无反顾的前后发动了三次征伐高丽的战争,前后直接死伤的士卒就有几十万,其中第一次东征失败就损失精锐30万人,仍然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坑里跳。
除直接参与战事的士卒外,供应军需、打造战船、提供战马的民夫,死亡的人更多,用史书上的话说是天下死于役而家伤于财疆场之所倾败,劳敝之所殂殒,虽复太半不归,而每年兴发,比屋良家之子,多赴于边陲,分离哭泣之声,连响于州县。老弱耕稼,不足以救饥馁,妇工纺绩,不足以赡资装宫观鞠为茂草,乡亭绝其烟火,人相啖食,十而四五。也就是说,因为隋炀帝瞎折腾,搞到最后老百姓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因此天下骚动。而这些骚动的人中,以王薄为代表的山东人是最骚的一个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