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缩的乡镇学校

　　离开家乡已有二十多年，期间虽有回去过，但也是短暂逗留，爷爷奶奶去世后，再也没有回去，故乡已经感觉陌生而遥远。今年三月，族里的二叔打电话说要搞祭祖活动，我便和父亲驱车300多公里，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
　　我的老家在洛河边的一个小镇上，镇子周围都是红色的丹霞地貌，其中一座山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据传说古代时这是土匪山寨，近代一位革命领袖在此建立了共产党在陕北的第一个党支部，现在成了一个网红景点。小镇的名字也源于这座山寨安宁镇。
　　陪父亲料理完族内前前后后的事情后，我一个人沿着河滨路独行，追忆往昔。
　　曾经的一片农田，是我孩提时代的乐园，我们逃课在玉米地里偷西瓜、下水摸鱼，现在已经改造成立农村安居小区，小区的设施很全，但是入住率很低，很少见年轻人，只有三三两两的老人，懒洋洋的坐在地上，聊着东家长西家短亘古不变的话题，或者围在一起打牌。族内我叫六大爷的老人，带着他智障的孙子在垃圾桶内翻找着塑料瓶子，我和六大爷聊了起来。
　　我说：六爷爷，你在这个小区住这里？
　　他说：是。
　　我说：住在这个小区感觉很不错！
　　他叹息道：哎，好什么了，身地这儿（住在这里），就托死着了。
　　六大爷向我倾诉起家长里短，大儿子一家这几年在鄂尔多斯打工，几年都没有回家了。二儿的孩子是智障，二儿子不务正、不管家，二媳妇也抛下娃娃和一个河南男人跑了，家里现在就靠他捡破烂和低保来维持两个人的生计。老人说着说着，昏黄的眼中泛出了泪水。我心情沉重，塞给了六爷爷200元，聊表心意，匆匆告别。
　　街道两旁的商铺大部分紧闭，只有小学大门口的几家依然在营业，商铺面积不大，经营的种类却很多，有各种食品饮料、文具等杂货，柜台上的烤箱正在运转，烤香肠的香味弥漫着整条街。
　　小学修建得很气派，记忆时代的无风三尺土，下雨全是泥的场景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校园全部硬化，操场也是标准的塑胶跑道和塑料草坪。一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我数了下，一个班级大概就30多人。门卫大爷告诉我，学校这几年学生越来越少，前年还有400多学生，现在只剩200多学生了。我想进去转转，但是因为疫情防控，不让进去，我也只能作罢。
　　小镇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中学时代，我曾经的母校，是一所教学质量很高的乡镇中学。近年来因为生源不断减少，也已于201X年停办，大门口的牌子也由原来的安宁镇初级中学换成了某某养猪合作社，水泥硬化的操场已经风化，上面蒿草茂盛，教室宿舍被改造成立猪舍，猪一见有人来，嗷嗷待食的表情，像极了当年那一群坐在教室里求知的我们。
　　黑板上残留的板书，诉说着过去，我有些伤感，走出教室（猪舍），来到教室前的杨树下。
　　当年只有碗口粗的小树，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树干上还有当年学生刻下如：某某我爱你落款某某的字迹，不过已经随着时间变大而模糊，也不知道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如果在一起，那他们的孩子也该上小学了吧！
　　生锈的铁丝深深地勒进树干，连接着教室的铝合金窗户，铁丝上晾晒着几件衣服。
　　起风了！
　　一件女性内衣落到了我脚下，我顺手捡起，正准备搭回去，这时，二楼的门开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女性，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仓皇而逃。
　　一切皆已物是人非，我站在洛水边上，望向涛涛江水，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