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伦让张掖人记住了塞上江南

　　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太平洋战争爆发，西南国际交通线被彻底切断，国际援华抗战物资难以运抵。出于国防和抗战需要，国民政府组建了西北建设考察团，意图开发西北，开辟西北国际大通道。考察团成员多在西北当地任职，不乏有著名化学、水利、畜牧等方面的专家，考察团团长更是有着五四运动学生领袖、国立清华大学首任校长、国民党中央政治学校教务主任、教育长、国立中央大学校长等耀眼光环和诸多头衔的社会名流罗家伦。而正是这次考察，让张掖人记住了罗家伦，也让世人对塞上江南张掖有了更多认识和了解。
　　考察团是1943年6月7日由重庆出发，在陕西考察18天后进入甘肃的。考察团既从地方各级政府部门获取相关资料，也深入到不同行业和农村调查了解实际情况，在甘肃考察了29天。这一天，时间大概是1943年7月下旬的某一天，考察团来到了张掖，罗家伦等游览张掖古迹，登上了有张掖有个木塔，离天还有尺八之美誉的木塔楼阁，极目远眺，但见张掖城周树木参天、绿荫蔽日，麦浪滚滚，透过绿荫，却是一湾碧水，波光粼粼，芦苇萧萧，好一派江南水乡风光！然，祁连山顶分明白雪皑皑呀，不是幻觉，也非梦游，置身张掖真就有家乡的味道。这让罗家伦这个江浙人大为惊诧和激动，忍不住诗情大发，写下了《五云楼远眺》的诗歌，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和对大美张掖的赞美之情抒发的淋漓尽致。诗云：绿荫丛外麦毵毵，竟见芦花水一湾。不望祁连山顶雪，错将张掖认江南。
　　历代吟咏张掖的诗很多，但没有哪一首这样直白、形象、接地气，活脱脱就是张掖的代言广告。诚然，罗家伦有使命在身，或许他看重并借以表达的是张掖人文、地理和资源优势，以及对开发西北的战略肯定。不过，张掖人很满足，亦很受活，朦胧中便贴上了塞上江南的标签，心里的美当是如蜜一样甜的，以致于对罗家伦一路发表演说，积极宣传抗战形势，普及科学知识，关注点甚至放在了革除农村女孩裹足陋习之上的点滴记住的不多，就记住了他的名和他为张掖写的诗。即便是今日，不论是张掖人还是外面的人，提起张掖和塞上江南，总免不了要吟咏那两句脍炙人口的诗句不望祁连山顶雪，错将张掖认江南，顺道念起了他的名。
　　木塔是张掖五行塔之一，又名万寿寺木塔，坐落在张掖甘州城区县府街中心广场西侧。《甘州府志》记载：古张掖一城山光，半城塔影，连片苇溪，遍地古刹。张掖地势平坦开阔，因祁连山雪水滋润，苇溪连片、湖光山色、物阜民丰自不必说。而古刹塔影，则源于佛教的传播和兴盛。相传白阿育王时代，笃信佛教，不仅在本国大兴佛教建筑，推动佛教发展，还将释迦牟尼涅槃舍利分割为八万四千份，分到各地造塔，每粒建塔一座，传播佛教。中国将分到的舍利建了16座塔，木塔即是那个时候建造的。《重修万寿寺碑记》记载了这件事：释迦牟尼涅槃时，火化三昧，得舍利子八万四千粒。阿育王造塔置瓶每粒各建一塔，甘州木塔其一也。
　　不过佛教是不是阿育王时代就传入中国的还无从考证，现存最早的记录说公元前二年，大月支国原居我国甘肃的一个强盛的少数民族西迁中亚后建立的国家国王的使者伊存到了当时中国的首都长安即今西安，他口授佛经给一个名叫景卢的博士弟子，佛教由此传入中国。但，这个时期要比阿育王时代晚两个多世纪。好在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打通了陆地丝绸之路，前后耗费12年，这个时期比阿育王时代晚约一百年，佛教在这百年当中传入中国也很有可能。
　　佛教的传入，促进了民族融合，也让佛教文化、艺术快速落地生根、枝繁叶茂起来，修建佛塔寺院就是其中的一种呈现形式。有研究说东汉永平十年（公元67），汉明帝派遣使者至西域广求佛像及经典，并迎请迦叶摩腾、竺法兰等僧至洛阳，在洛阳建立第一座官办寺庙白马寺，完成我国最早传译的佛典《四十二章经》，自此佛教开始兴盛起来。到南北朝时期，佛教已遍布全国，出家、在家佛教徒数量激增，北魏《洛阳伽蓝记》记载洛阳城中寺庙鼎盛时达到1367所，而北方的长安僧尼过万，南方的建业（今南京）也有佛寺数百座。
　　再说木塔，《甘镇志》说：北周时已有之，隋开皇2年（公元582年）重建，唐贞观十三年（公元639年），敕尉迟敬德监修，明清均有补修，表明，它的建造年代肯定早于北周，是否更早，确无从考证。还有佛舍利之说，是否真就藏于塔底呢？的确没有明证！但，若是阿育王碎分舍利播种佛道可信的话，至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塔已经二千余年；若是从西汉、东汉、南北朝时代算，塔也在一千四百年以上。这样一座古塔，历经天灾、人祸、战乱洗礼，仍然能够保存下来，已然十分不俗，足以印证佛教的精神魅力和佛法信徒的虔诚，有没有佛舍利，已没有什么意义！
　　罗家伦在张掖考察，循着风铃声，来到高耸云霄的八角楼木塔前观瞻，不能不对塔的历史、造型、建筑风格一探究竟，及至心里有了些渊源，便登临塔楼，绕廊眺望，张掖无限风光尽收眼底。外强入侵，战火纷飞，民族危亡，而西北竟然还有这样一块福地，实在是国家之幸事。他触景生情，挥毫赋诗，以对张掖的赞美抒发对家乡的思恋和对国家安康的寄望。
　　至于为什么是《五云楼远眺》而非木塔或别的什么远眺？一者，登塔远眺，若不对塔进行描述，远眺着实具有局限性，看不远，也看不全；若对塔进行写实，又坏了眼底风光和满腔热情。二者，五云乃祥瑞之意，也指豪华富丽的楼阁，在罗家伦心里，木塔的宏伟早就可以比拟五云楼了。何况，木塔承载着佛教精神，佛教的推行之于传统文化和道德伦理的承袭有促进作用。张掖民风淳朴，社会和合，依山傍水，景色宜人，乃米粮之地，之于时局和国家建设实在是一种祥瑞之气。这一点，罗家伦在远眺的时候大概就盘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