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份致命的爱情向你迎头砸来，你会如何选择？ A.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B.小心谨慎，理性接触，只享受其中甘甜，让自己利益最大化之后结束。 C.转身离开，避免自己受伤害。 D.坦然接受，把幸福的机会让给对方，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那个月色如银的夜晚，池晟与霜初坐在西餐厅里，喝着啤酒吃着烧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淡。突然，池晟给霜初出了这道选择题，霜初反问：你会怎么选？ 池晟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你猜？ 霜初撇嘴，她昂着皎洁明净的小圆脸，眼睛里射出自以为聪明的神采，说出的话却极其幼稚：A、B、C你都会随便选，只有D你不会选。因为你是男人。你们男人最自私了。你们怎么可能会把幸福的机会让给对方呢？你们不把女人吃干抹净再抛弃就不错了。 池晟听了这番怨妇腔，没有生气，反而伸出食指，刮了一刮霜初的鼻子。他又抄起公筷，将烤得冒油的牛肉与五花肉夹到霜初的盘子里。霜初不下箸，她不停地喝着啤酒。一会儿功夫，这俩人桌面上就摆了十一二罐＂勇闯天涯＂。池晟素来酒量好，却防不住霜初跟他抢着喝啤酒。这仅仅是两人第二次见面，霜初就撸起袖子恢复了她＂女汉子＂的本色。池晟摇头，不敢相信。在他第一印象里，霜初是一个循规蹈矩、不苟言笑，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森系＂女孩。此刻，霜初话变得多，她酒精上头，红晕盖脸，半边刘海都汗湿了，腻在额头。霜初用筷子敲着盘子说：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情场老手。你说你祸害了多少女人啊？午夜梦回，你的良心不会痛么……池晟还未回应，霜初＂扑通＂一声摔倒在桌子底下，紧接着＂啊呜＂一声，她抱着垃圾桶呕吐了起来。 池晟看着她的狼狈样，对着她的背抚了几抚，又给她找纸巾擦嘴。霜初却是放飞起自我开来，她抓住池晟的两只袖管继续喋喋不休，她把她肚子里的怨气像倒垃圾一样倒了出来。池晟跟不上她＂得得得得＂如机关枪般的语速，但是多少明白她是陈述自己在感情里的委屈。池晟心下盘算，这妞还没有彻底放下。他去前台买了单。转过身，霜初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她径直往门口走。池晟想扶她，她却一肘子抡开了他。霜初很倔，她身上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单纯的倔强的味道。这让池晟感觉很新鲜。看样子，这个女人三十多了，原该流露出水蜜桃一般熟透了的风情，却看上去像个青涩的生果子。池晟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坏坏的笑。今天晚上，他要将这颗果子采撷到手，他要一层层剥开她坚硬的表皮，一口口品尝她的果肉。然后，将她微信拉黑，手机号删除，再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他们只是在婚恋网站上互加的好友。这个年头，成年男女上婚恋网站，大多是抱着骑驴找马的态度。有十分满意的，考虑长择。达不到自己择偶要求的，当个备胎挂着也是寻常。池晟与前女友分手已经四个月了，他约见了几个女性网友，都感觉长得歪瓜萝卜矮土豆似的。霜初的头像未美颜，本人看上去纯纯的，钝钝的，一杯清水般简单。反正他是这样觉得的。这样的女人，就是睡了也不会得病吧。 再说她还离过婚。离婚的女人最好上手。这点，池晟有着丰富的经验。 在一路胡思乱想的过程里，池晟把霜初送回了家。霜初住的是步梯老房子，家在顶层。池晟刚将她搀进楼道，两只手就不老实地环上她的腰。霜初已是意识混沌，身体却敏感得厉害。她立刻扭动挣扎，却让池晟欲念高涨。他一只手臂钳紧了霜初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攫住她的两腮，再精准地将自己的唇盖在了她的唇上。 可是，还未来得及品尝她的甘美，霜初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她直直地仰倒了下去，连带着池晟也被砸倒。一层楼梯十二阶，池晟滑下去了六七阶，霜初躺在他的怀里，也跟着滑下去了六七阶。可是，霜初嘛感觉没有，只是意识清明了些。她立刻爬起来，朝着自己家飞奔而去。 池晟摔得龇牙咧嘴，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在心里骂着这女人看着身材匀称，没想到真够沉的！他的左肋处生生作痛，只得一瘸一拐地离开。到家后，池晟给霜初发微信，霜初毫无回应。应该是睡得死猪一样了吧。池晟翻着她的朋友圈，看着她零零碎碎的记录，都是与工作有关，与看书看电影有关，混不提半点感情话题——证明感情是她的软肋，也证明这个女人安安分分没啥心眼，但是有一点很明确，她孤独。 池晟清楚，越压抑的灵魂释放之后越狂野，越孤独的女人上床之后越放荡。他要慢慢地开发她，尽情地调教她。池晟想象着霜初的淫态闭上眼睛，却在半夜痛得连连呻吟。难道肋骨断了？他不敢信，又难以忍受。他勉强挨到天亮，急忙电话联系霜初：你快来，送我去医院！ 霜初站在骨科医院的CT检查室，看着上边黑白图像的运转，听着医生的分析：左边肋排有两根肋骨断裂，肺部出现气胸，需要立刻住院。霜初拿着池晟的身份证跑上跑下办理住院手续。她在＂家属＂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去找医护人员租了军用床。她守在池晟的病床边，看着他打点滴。池晟咳嗽一声，皱眉两下，霜初就急急地跑去找医生索要止疼栓与复方甘草片。 忙碌到暮色降临，霜初打来了小米粥。池晟吃不下去。他嗜好鲜辣刮香的食物，还要去自己常去的一家面馆吃面。霜初拗不过他，只好一路陪同。池晟刚出医院大门，胳臂就搭在了霜初的肩头。霜初身子一僵，却勉强自己顺从了他。池晟看着她木然的脸色，掏出棕色的皮夹，抽出一百块钱让她去付款。饭馆老板结完账，霜初又把那些零钱塞回到池晟的手里。 真是个老实的女人。 池晟吐出一口烟圈，看着霜初沉睡的容颜，脸庞像个碗，五官立体分明，较同龄人抗老不少。她的皮肤也挺嫩滑的，胸部结实，乳白色的毛衣被她顶出两座小山丘。这女人一看就没生养过，还保留着几分孩子气。那她为什么会离婚呢？池晟探出了右手，想去摸她的脸，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缩回了手。他的伤口处又痛起来了。真他妈见了活鬼，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碰不得！ 次日，池晟醒来，霜初不见了。他鼻子哼了一哼，打开手机，数十条未读信息铺天盖地砸过来，未接电话一个又一个。池晟先处理职场的事，再回复一群莺莺燕燕的信息。正在忙碌着，霜初捧着鸡蛋豆浆走了进来。她将鸡蛋剥了壳，递到池晟嘴边。池晟张嘴一口含了进去。霜初笑起来，嘴角竟有笑涡。池晟也笑起来。他说：其实，你的笑容特别温暖，可惜你总是冷冰冰的。别怕。我不怪你。 霜初怔了怔，敛了笑容，反问：你为啥要怪我，你明明是自己摔伤的。 池晟一呆，不满道：难道不是你把我推倒摔伤的吗？ 霜初脸色一寒，＂嗖＂地站起来，毫不客气地说：说清楚了，你是耍流氓自己摔伤的！ 池晟不说话了。他盯了霜初一会儿，＂嗤＂了一声：既然如此，你为啥要来陪护我？ 霜初说：因为我看你自己一个人，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作为普通朋友，我帮你一把也没什么的。 池晟＂喔＂了一声，怒火渐生，他没好气地说：那你走吧，我不劳烦你陪护！ 走就走。霜初长发一甩，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中午时分，她又来了。她带来了热腾腾的鸡汤面，雪白的面条，碧绿的青菜，红嫩的鸡丝，香气扑鼻，勾得池晟肚子里馋虫大动。晚上，她又来了。她保持着一贯的清冷姿态，却在照顾病号的方面细致周到。池晟的骨伤一日好过一日。他逐渐看出来了霜初的＂刀子嘴豆腐心＂。有时，他忍不住逗她：今天主治医生问我是怎么受的伤？我说是被我媳妇打的。主治医生说素来都是男人把女人打骨折，第一次听说女人能把男人家暴住院的。人家医生让我给你传个话，做女人一定要温柔，不要对老公那么凶！ 霜初白了池晟一眼，说：你要庆幸你不是我老公，否则你断的不是肋骨，可能是人头。 池晟噎了一噎，抱怨着:你真是聊天终结者。懂不懂啥叫开玩笑。你就不能态度柔和点，亲切点，干嘛把自己武装得好像一只刺猬！ 霜初不理他，她走到窗前，看着夜雨淋漓如天女洒泪，四周一片静寂。她叹了口气，嘴里轻轻哼起了歌。 池晟听了两句，就知道她哼的是一首英文曲，《布列瑟农》，马修·连恩的经典之作。他顺势也唱了起来。他的嗓音浑厚，吐字清晰，英语发音精准。 Youwouldbeasweetsurrender，Imustgotheotherway。Andmytrainwillcarrymeonward，Thoughmyheartwouldsurelystay（请你不要那么倔强，我要走的是另一个方向。列车会载着我驶向前方，但我的心定会停留在这个地方）…… 霜初低眉阖目，脖颈微垂，一动不动，雕塑一般。池晟悄悄走过去，张开双臂又想拥抱她。霜初灵巧地躲开，她神情里闪出了一丝嫌恶。池晟心头一沉，犹疑地问：你是性冷淡？ 霜初不答，自顾自到卫生间开了水龙头，捧起冷水洗了一把脸。她转过身来，用毛巾拭着脸颊。她说：我只是不想跟你有接触罢了。 为什么？池晟不解：我学历、收入、长相、家境、才情哪点配不上你！ 霜初漠然地说：你条件极好，可惜我配不上你。 我不在乎。池晟上前一步，霜初后退一步。池晟眯起眼睛，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你是有了孩子还是你有什么毛病，告诉我，我帮你一起面对、解决！ 霜初摇了摇头，说我宁可孤独一生，也不想再上当受骗。 池晟不禁一笑：你曾经很受男人的伤害吗？ 霜初不答，反问：你没有伤害过女人吗？ 池晟说：那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然后，他们坐在一家日料店，池晟开始讲述自己的婚姻。他与前妻一起走过了十年青春，终究败给了鸡毛蒜皮与柴米油盐。他又娶了一位继妻，照样抵不过闪婚闪离的常态。两段婚姻让他身心俱疲，他承认他游戏过人间，放纵过情感。但是他如今想要安定了。他看到霜初就觉得她纯朴正派，这样的女人娶回家，一定不会红杏出墙，也一定不会中途下堂。霜初拈着瓷杯，看着里边的青梅酒，一言不发。店里陆续有顾客来，池晟看着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忍不住去握霜初的柔夷，霜初习惯性地挣脱，池晟反而紧握不放。挣扎之间，霜初衣袖滑落，露出了手腕上的一道伤疤。那条伤疤大约五厘米，蜈蚣一样，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池晟好奇地问：为什么？霜初掩了衣袖，淡淡地说：他砍的。 你前夫？ 霜初又喝了一口酒，渐渐显出倦怠神色。她说：池晟，我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却不适合陪你度过余生。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有丰厚的家产，我一个月的收入可能是你一年的工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我新购买的一套学区房的房本上加上你的名字。池晟顿了顿，特别强调了：我婚前就加上你的名字。 霜初呵呵一笑，说：我有什么好，我既不年轻又不靓丽，咱俩门不当户不对。 池晟打量着她，面前的女人确实是中人之姿，胜在有一双清灵如小鹿的圆圆的眸，天然便是需要被男人怜爱和照顾的。只是这只小鹿活得太紧绷，防御心太强。他想了一想，说：当然我对你也是有要求的。 你对我有什么要求？ 我只要你在床上满足我。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就要求你忠诚于我，委身于我，听我的。你要小鸟依人，你要夫唱妇随。 是婚前还是婚后？霜初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媚态。 池晟心中一荡，托起她的手，吻了一吻，说：当然是婚前。你要清楚我这个年龄，不可能再闪婚了。我们先试婚。试婚三个月之后结婚。当然，如果你能够怀上我的骨肉，我会给你一个婚礼。只是，我已经结过两次婚了，我再婚不打算邀请太多亲朋好友。我能够做到的就是让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霜初＂嘿嘿＂笑起来，逐渐是＂哈哈＂笑起来。她笑得花枝乱颤，招惹得日料店里的食客们目光纷纷扫过来。池晟坐不住，不住给霜初使眼色。霜初好不容易止住笑，她轻轻咳嗽着，眼睛盈盈如水。她换上雪白的浴袍，站在酒店的窗前，将窗帘拉得严严密密，转过身，对着池晟说：池晟，你为啥从来没有问过我是做什么的呢？ 池晟说：我不在乎啊，你没有工作都可以。我的收入可以养活你。 那如果我是一名杀人犯呢？霜初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着。 你说什么？池晟骇然，探向她身体的手僵硬在半空。 霜初说：我是一个刚刚出狱没多久的杀人犯，而且是专业杀手。你的前女友给了我一笔丰厚的酬金，要买你的一条命。她话音未落，迅速一记扫堂腿，将池晟击倒在地，并伸出冰凉的手指，按压着他的颈部动脉。 池晟立刻昏迷过去。 昏迷之前，他听到霜初如是说：你根本就没有离婚，你一直在冒充离异单身者，出来猎艳。随后，银光一闪，霜初举起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他的心口戳下…… 不要—— 池晟浑身战栗，他翻身坐起，身上已然冷汗淋漓。 原来是噩梦一场。他将视线转向临床，霜初不在。 床上只有一张字条： 如果有一份致命的爱情向你迎头砸来，你会如何选择？ A.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B.小心谨慎，理性接触，只享受其中甘甜，让自己利益最大化之后结束。 C.转身离开，避免自己受伤害。 D.坦然接受，把幸福的机会让给对方，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你该庆幸，我选择了D。 【注】本文纯属虚构，乃聆听《布列瑟农》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