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的存在吗？

　　头条创作挑战赛
　　宁缺堂主人独处山居，悠闲度日。门外绿树成荫，时有农夫来往；墙内菜畦整洁，偶见彩蝶回旋。
　　这日，刚上大学的孙子明明放假归来，与爷爷同坐石几旁，边看书，边品茶聊天。是时，晴空万里，微风不兴。明明合上书，若有所思道：爷爷，时间真的存在吗？宁缺堂主人笑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明明说：当我上学时，每天每日都有新的任务，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变化，所以感觉时光飞度。现在，我们坐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必须马上做，时间仿佛停驻一般。天又是这样蓝，四周又是这样静，偶然听到鸟儿叫，却觉得鸟儿比我们还要悠闲。这时候，就觉得根本没有时间，只有静止的你我，静止的天空，静止的宇宙。一动不动。
　　宁缺堂主人说：顺着你的思路继续往下想。假设宇宙间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不动的，而且从来都是静止不动的，永远都是如此，没有任何变化发生过，那么时间的意义又是什么？数万数亿年是什么？无始无终是什么？当宇宙完全静止不动、没有任何运动、没有任何变化时，还有用时间来衡量的必要吗？
　　明明回答：如果一直就是完全静止的，那也就不会有我们了。
　　宁缺堂主人叹道：是啊！绝无生命，绝无我们，绝无思辨，所有的一切都不可思议了。
　　明明说：那么，时间到底存在不存在呢？
　　宁缺堂主人说：时间是为了度量运动而产生的。如果没有运动，宇宙万物依旧会存在，但时间却变得毫无意义，所以说时间不是本质的东西，是因运动而派生的。物质、运动都是无论如何都已经存在的，都不会消失的，因此是宇宙本质的属性，而时间却只是一种度量概念。
　　明明说：没有时间，哪里来的历史？而且，昨天的事情确实已经过去了，我想回到昨天也回不去了，怎么能说没有时间呢？
　　宁缺堂主人说：因为有运动，所以必须有一个衡量运动的概念，叫做时间。因为运动始终存在，所以时间无始无终。因为时间无始无终，仿佛从来就有，所以时间在人们心中也就不再是一种派生的概念了，而似乎成为了宇宙的另一种属性，所以才会‘时空’并称。‘时间’尚且只是一种派生，‘历史’就更是一种派生了。
　　明明说：哦，我明白了。因为有无休无止的运动，所以就有了无始无终的错觉。
　　宁缺堂主人问明明：学过物质守恒定律了吗？
　　明明说：在中学就学过了。不是物质守恒，是质量守恒定律，就是说在绝对的封闭空间里，不管发生什么化学变化，空间内所有物质的质量总和保持不变。还有一个定律叫做能量守恒，后来爱因斯坦发现质能转换原理后，就合称为质能守恒定律了。
　　宁缺堂主人说：如果将这一封闭空间无限扩大到宇宙范围，你怎么理解总量不变？
　　明明说：那就是说宇宙间的所有物质不管怎么变化，最终都保持质量和能量的总体不变。
　　宇宙间物质的总量有一个总体的量吗？爷爷问。
　　明明略加思索，回答道：应该没有。宇宙无垠无际，物质无穷无尽，因此宇宙没有大小，物质没有多少。质量虽然守恒，但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总量。
　　宁缺堂主人道：对，爷爷闲来无事望着天空时也这么琢磨，守恒一定是对的，但却是一种没有总量概念的守恒，它所表达的意义只是任何物质形态的发生都无法逃逸出宇宙。
　　明明说：不过，如果把地球作为一个封闭的空间看，地球上的一切就有一个确切的总量了。
　　宁缺堂主人说：是的，地球内有强大的引力，外有厚厚的大气层，基本上算是一个封闭的环境了。即便有一些能量的侵入或者外泄，与庞大的总量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不管曾经发生过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物质还是那些物质。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拥有的一切物质，都是从前的物质，也是今后的物质，所谓历史，只是同样的物质在形态、组合、性质、功用等方面不断发生的变化罢了。过去的人去世了，组成他们的有机无机元素重归大自然，重归物质；过去的动植物死亡了，组成他们的有机无机元素重归大自然，重归物质；过去人口少时，大自然中的许多有机物无机物以非生命形态存在，现在人多了，其中许多有机物无机物变成了无数人体的一部分。因此，今天的每一个人，身体中都包含无数古人的成分，包含无数动植物的成分，包含无数曾经非生命的成分。人，就是物质不停转换的重新组合；生命，不过是历史陈迹的聚散。而在聚的时侯，我们竟然有了‘我’这样的意识。其实‘我’不过是随缘而生的物质聚合，原本无‘我’，今后也无‘我’，现在的‘我’由原来许多人的成分构成，‘我’死了之后还将变成许多人的构成成分。许多人散落在‘我’身上，‘我’也还会散落在许多人身上。
　　明明接口道：这样看，‘我’岂不是成了空穴来风吗？人生岂不是成了一场梦幻了吗？爷爷，您不会是最近学佛了吧？怎么感觉有点遁入空门的意思。‘缘起’、‘性空’、‘色空无异’可都是佛学的基础。
　　宁缺堂主人道：对对对，话题扯得远了。你还年轻，我不应该跟你谈佛论道。其实我原本只是想说一下什么是历史的。
　　明明说：没关系。大学生本来就应该什么都了解一些，什么都思考一些。再说，我从来都不认为佛学是消极的东西。了解一下所谓的‘缘起性空’说，还是很开阔思路的，而且还开阔胸襟呢！
　　宁缺堂主人道：那就好。我们还说人类历史吧。过去的宫殿变成了今天的考古遗址，今天的庄稼地明天可能就变成了飞机场。过去的房屋被夷为平地，房屋的砖瓦被用来盖建新房，新房的一砖一瓦一木都是从其他曾经存在的事物散落而来，重聚而成。那么，历史离我们并不遥远。我们现在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曾有历史在不同层面的重叠、堆积和打破。我们所见无非历史，只是有的是历史上用过的东西、聚散过的东西，像一切遗址、古董；有的是尚未被人为改变过的东西，像河流、石头、砂子；有的虽然被当时人使用过，但几千年来所有人都这么使用，并没有明显的形态变化，不被人认为是历史遗物，比如土地。那么，历史到底是什么呢？
　　宁缺堂主人停顿下来，若有所思。
　　明明说：照您所想，时间不是本质属性，所有物质始终永恒地保持在这里，只是在不断地重组罢了。物质的不停重组产生了先人，产生了后人，产生了各种所谓遗迹，但所有这些发生依然是原来的物质，依然在原来的空间，现在与过去并无区别，将来与现在也无区别，过去的不是指逝去，而是指曾有的发生、曾有的物质转变，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那么，就没有短暂和永恒的区别。我们不是处在一个转瞬即逝的历史刹那，而是从容生活于没有时间的空间之中，这空间里有你，有我，有他，有万物，有前人，有今人，有来人，大家在没有时间的空间里不停地组合、运动着。历史只是一个虚幻的概念，所有的发生只是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反复耕耘。
　　宁缺堂主人点头道：孺子可教。不过，我想的也不一定正确。我们只是讨论讨论，可别让你误入歧途。
　　明明说：我已是大人了，没有什么讨论的禁区。思想本来就是在讨论中产生的，而且世界上也没有绝对正确的思想。再说了，上大学了，如果还只是死记硬背教科书，那才叫误入歧途呢！
　　爷爷，我继续顺着你的想法说下去，您看有没有道理？明明接着道。
　　宁缺堂主人点头应允。
　　明明说：万物的运动看似前后连贯不停息，仿佛由一个又一个截面构成，但是刚刚发生过的不会保留在现在，现在正在进行的不能保留到即将到来的将来，将来发生的，哪怕即将发生也不会提前展现在我们面前，所谓‘连贯’‘不停’这样的词汇实在是不确切的，有的只是现在这一点，但这一点又绝不是刹那，而是永恒的存在。过去、现在、将来本来就是同一种物质、同一种存在。如果我放弃时间这一概念，不再想什么过去、现在、将来，那么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
　　宁缺堂主人说：不觉时光流逝，则心态从容。所谓客观存在，就是始终如一的空间、物质和运动。但是，‘时间’作为一种概念，作为一种工具，又是非常必要的。没有它，我们就会失去记载运动、记载发生的维度，就会失去逻辑分析的载体。人们在进行思考，进行理论研究，进行阐释时，还必须用到‘过去’、‘现在’、‘未来’、‘历史’、‘永远’等等词汇。然而，就像我们在数学中引入虚数一样，并非实有其数，而是因为研究、计算与记录的需要。因此，我们在借助这些表达概念理解宇宙，理解大自然之后，还可以摆脱这些概念的约束来重新认识问题。佛家讲‘过江必用筏，到岸不须船’，也是这个道理。
　　废沉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