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提高了社会应对金融危机的能力

　　（视觉中国/图）
　　北京时间2022年10月10日傍晚，诺贝尔经济学奖花落宏观/金融领域，得主为美联储前主席本•伯南克(Ben Bernanke)、道格拉斯•戴蒙德(Douglas W. Diamond)和菲利普•迪布维格(Philip H. Dybvig)，以表彰他们在银行和金融危机领域的研究。
　　他们的发现提高了社会应对金融危机的能力，加深了经济学家对银行或者说金融中介在经济中特别是金融危机期间角色的理解，厘清了银行作为金融机构的重要作用和内在的脆弱性，回答了在金融危机期间为什么需要阻止银行倒闭。
　　这三位经济学家对银行研究的贡献可以分为两组：伯南克为一组，戴蒙德和迪布维格为另外一组。伯南克实证研究了大萧条中银行对经济的影响，发现信贷渠道才是经济危机深化为大萧条的主要原因；而后两者研究银行作为金融中介的职能是什么，并论述了银行中介内在的脆弱性。
　　毫无疑问，他们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为人类应对金融危机提供了经验和理论指导。
　　银行挤兑是原因不是结果
　　伯南克研究了1929—1933年经济大萧条的原因，当时全球经济下降了40%左右。传统上，经济学家认为大萧条期间政府没有实行积极的货币政策或者说没有及时的增加货币供给是主要原因，导致经济严重下滑，而银行被挤兑以及倒闭是经济下滑的结果。
　　而伯南克在分析数据后认为，货币供给造成的影响不会如此之大，银行挤兑和倒闭才是经济危机深化滑向大萧条的主要原因。
　　经济下滑导致银行坏账飙升，储户对银行信心不足、挤兑银行，经营良好的银行担心被挤兑而卖出资产或者谨慎贷款，从而导致经济进一步下滑、陷入恶性螺旋。
　　另外，伯南克认为银行倒闭导致储户和银行的信息丢失，而这些＂信息资本＂（knowledge capital）对于银行有效放贷极为重要，银行倒闭无法转移这些信息给另外的金融机构，导致危机后需要很多年才能再恢复这些信息资本。
　　伯南克和他的合作者Gertler与Gilchrist所著的BGG模型已成为宏观金融的标准模型之一。
　　BGG模型论述了资产负债表渠道对经济的重要作用。资产负债表渠道来源于银行与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即银行对企业的资质缺乏信息，造成银行放贷与企业的净资产呈正向关系，信息摩擦放大了经济中的波动，因为企业需要更多的资产才能借到钱，造成了资产价格和宏观波动的正向循环或者负向循环。
　　谣言传闻银行要倒闭，则银行必然倒闭
　　戴蒙德和迪布维格的贡献在于，深刻地论述了银行等金融中介根植于其期限转换功能的脆弱性。
　　银行最核心的功能在于将储户的短期存款转化为企业的长期贷款（投资）。而企业的贷款一旦贷放，银行可供取款的资金无法从企业取回，就造成了储户之间策略式的博弈，一旦预期别人去挤兑银行，个人选择挤兑是最优的，因为银行没有足够的资金用于储户提款。但只要储户信心平稳，大家都等待企业到期还款，则所有储户以及银行都受益。
　　设想一个简单的情况，有两个储户A和B，各自存10元共20元到银行，银行将其中的10元贷给企业，长期可获得20元的回报，但在到期前银行只有10元的资金供储户提款。
　　一旦有人提前取款，银行又无法向企业提前要回贷款，银行就只能将10元分配给两个储户。只有到期后，银行才能将企业的还款20和本来的10一共30分配给储户。
　　因此，只要有人提前取款，提前取款的人可以获得10，另一个储户得0。两个储户都去提前取款，各自得5，而都到期取款，各自得15。
　　给定对方B提前取款，A提前取款可以得5元，但等待就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会提前取款。
　　给定对方B到期取款，如果A提前取款，A得10元，而如果A等待到期取款，A会得15元，因此A也会选择到期取款。
　　给定A的选择，B的选择也类似，因此这里就有两个纳什均衡，要么都挤兑（提前取款），要么都不挤兑（到期取款），因此政府干预调节是保证银行正常运转的关键。
　　银行作为资金中介，存在转换资金的缺陷结构，内在地导致了两个均衡，要么都去挤兑银行，要么相安无事，因此只要有谣言传闻银行要倒闭，则银行必然倒闭。这说明政府以及中央银行协调金融秩序对维护经济稳定有重要作用。
　　戴蒙德在1984年的论文中提出，银行作为中介为储户和借款人投资架起桥梁，银行之所以是必不可少的，是因为银行中介为储户节省了删选和监控成本，银行有足够的信息筛选和监控借款人，并且银行可以大量小额的存款转换为小量大额的借款，银行为储户的存款转变为借款提供了高效并且低成本的服务，这为经济学理解银行的功能提供了新的视角。
　　二胡、葫芦丝、太极、推手
　　伯南克1979年获得麻省理工学院博士学位，曾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17年，他作为研究大萧条的翘楚，对金融危机中银行的作用有着深刻的认知，这也是他能于2006年接任格林斯潘成为美联储主席的主要原因。
　　在2007—2009年美国金融危机中，伯南克的专长在他应对金融危机、特别是对美国一些重要金融机构的救助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避免了金融机构连锁倒闭滑向大萧条。
　　伯南克2014年卸任美联储主席后，加入布鲁金斯学会，重拾研究工作，著有《行动的勇气》，讲述了2007—2009年应对金融危机的全过程。
　　戴蒙德1980年获得耶鲁大学博士学位，现就职于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
　　迪布维格1979年获得耶鲁大学博士学位，现就职于华盛顿大学圣路易斯分校。他的太太是中国人，他本人也经常回来中国。他于2010—2021年兼职西南财经大学金融研究院院长。他的主页上写着他的业余爱好是二胡、葫芦丝、太极、推手。
　　（作者系暨南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王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