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地矿局二四八大队员工随笔展示姑奶奶的信
鲁网12月23日讯 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邮递员在老屋后窗户下大声喊:"徐丕生来信了!"这封信必定是用厚厚的牛皮纸封着的,也必定是姑奶奶从邯郸寄来的。拿到了信我们总是小心翼翼的从一边剪开,抽出信来,再慢慢展开,最令人激动的时刻就来到了。拆姑奶奶的信,是全家人最高兴的事,因为信里不仅仅是字里行间亲人的问候牵挂,还会有实实在在的钱,有时候是20元,有时候是30元。等母亲把钱放进抽屉里,锁好,就开始由父亲读信了。说的最多的是叫孩子们好好读书,将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要小看这几十块钱,那时候我们六口之家父母两个人每天出工挣工分到年底结算也就刚好够分粮食的钱,有的人家孩子多出工少,口粮分的多,还要倒欠集体的。到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也就是1981年,11届三中全会后了,那年过年我家领到了200元钱,那就是最多的一次。就是靠着姑奶奶的接济,在那么贫困的生活条件下,我们四个姊妹都没有辍学,其中我和弟弟还上了重点高中,考上了大学。 在村里这就算是有学问的人家了。那时候村里有书法好的老人到了春节专门在村办公室给每家每户写对联,这个老人跟我家有点亲戚,我们叫他大姑父,了不起的是书写者还会根据各家的情况写一些讽喻内容的,比如说有一家儿子不太孝顺,大姑父就给他家写了一副:母恩深似海,父爱高如山。那时候人们最喜欢的对联就是诸如,富贵人家,书香门第,抑或是天增岁月人增寿 春满乾坤福满门,还有更直接的就是四面进宝,八方来财,其实大多就是人的美好愿望,在那个温饱还没有满足的年代,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更是迫切而热烈。我弟弟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大姑父给我家的对联写了"忠厚传家久 诗书继世长",忠厚是名副其实的,诗书其实是有点当不得了。
收到了信,接下来就是回信了,由不识字的母亲口授,父亲一笔一笔的书写。这个时候一向被母亲视为百无一用的书生的父亲得到了最高规格的待遇,父亲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母亲坐在旁边,由大姐奉茶,二姐给她铺开信纸,我给他拧开钢笔,还要试试有没有水了,因为一年写不了几次,一般拿出来都要先灌满钢笔水,在母亲崇拜的眼光中,故意放慢书写的速度,亲爱的姑姑与姑父,今来信祝工作顺利,身体健康……然后就说我们全家都很好,孩子们学习成绩也很好,写到这里话就多了起来,三儿(我的小名,农村的女孩子不大受待见,一般不会费心起名字,排行老三就叫三儿)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辉儿(我弟弟的小名)学习也很好,写完了,还要正式的读一遍,得到了母亲的认可,才可以封起来,还要把事先准备好的2斤花生米,用白布袋子装上,一起拿到马连庄镇上的邮局去寄。白布袋上用钢笔写上收件地址:河北省邯郸市展览路春厂小区……徐建萍收。
我的姑奶奶叫徐建萍,生于1928年,在家里时叫徐作淑,是徐家的骄傲,个子不高,皮肤白皙,办事果断有主见。马连庄位于招远、莱阳、莱西三个县级行政区交界地带,也算兵家必争之地。解放战争时期胶东革命行署驻地,就在离我们村2公里路的河崖村,我的二爷爷徐作霖是胶东革命行署的干部,后来在莱西与招远交界的北山口村进行革命活动时被告密,惨遭杀害。小时候每年清明节我们都要到东军寨村的公共墓地去扫墓,由村里的老党员给我们讲二爷爷的英勇事迹。受二爷爷的影响,姑奶奶10几岁即为村里的革命组织做事,借着人长得小巧机灵,挎着小篮子去野地里挖野菜,经常为各村联络传递信息,幸运的是每次都平安的完成任务。1947年春天,不到20岁的姑奶奶通过组织关系参了军,随即上前线。后来与姑爷爷一起转业到邯郸,姑爷爷叫陈文钰,是西路军中的一名团级干部,在中原突围的时候受过伤。转业后曾担任邯郸市委党校校长,姑奶奶在邯郸钢铁厂做厂医。2007年5月,我们一家去邯郸探望她,老人家已经80岁了,回忆起当年秘密加入党组织,没有钱交党费,就从家里偷一小瓢黄豆当作党费。犹记得离家时候的情景:她背着小小的被子,站在老屋门前的石阶上,几多不舍也不能流露出来,我老爷爷此刻还不知道他的小女儿要去到前线,阴沉着脸说:"你要去哪里?"她高高的抬起下巴说"不用你管!" 1948年淮海战役中,姑奶奶在前线做医护,她说就记得,断腿断胳膊一筐子一筐子的挑出去扔掉。直到老爷爷去世她也没有回家。
1988年我19岁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开学的时候我提着箱子,站在老屋高高的台阶上,人生第一次远离家乡出外求学,不由得想起60年前19岁的姑奶奶抱着救国救民的革命理想,从这里出发,走向烽火连天的战场,投身于轰轰烈烈的解放战争,之后又投身到社会主义建设中,她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党的事业,她为我们全家做出了榜样。
爸爸妈妈从小对我们严格要求,虽然没有能力为我们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但在学习方面的要求却都尽量达到。小学时偶尔买一本优秀作文选,小画书,都是如获至宝。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收到了姑奶奶寄来的一个大包裹,里面有崭新的工作服,还有一条漂亮的丝巾,令人喜出望外的是一本数学辅导书,大城市的书质量非常好,看着舒适的字体,觉得数学题也简单了很多。生活清贫的时代,几多艰难,几多温暖,也有几多欢乐,留在关于老屋深深的记忆里。
老屋的记忆里最快乐的时光除了拆姑奶奶的信就是开家长会。小时候,我最喜欢考试,期末考试,村里为了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设置了奖金,初中、高中,级部前三名给奖励一般是级部第一名10元,第二名5元,第三名3元,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种荣誉。每次父亲开完家长会回来,总是一脸的喜悦和骄傲,冬天的夜里,极其寒冷,但父亲回来总是鼻尖上沁着汗水,不厌其烦、绘声绘色地描述老师是怎样表扬他的优秀的女儿和儿子!然后,当场掏出还带着体温的20元钱分别交给我和弟弟。而妈妈则在旁边仔仔细细的打量我们,就像欣赏她绣花时满意的作品,这个时候灯火如豆的老屋里,充满了光明与希望。最后,妈妈总是不忘说一句话:"要跟你姑奶奶一样有出息!"
半个多世纪来,姑奶奶的信给予我们生活上极大的帮助和精神上莫大的鼓舞支持,时刻激励我们踔厉奋发,笃行不怠,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通讯员 徐春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