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散文深夜食堂

　　深夜，群山环抱的营区渐渐入睡，唯有东北角的炊事操作间仍亮着灯，散着暖暖的光。一个被油烟经年累月熏得黑亮的小音箱正轻轻颤动着，播放下士吴江渝最近单曲循环的老歌——《狼爱上羊》。
　　跟着音乐的节奏，上等兵李广宇一边洗着土豆，一边哼着歌。蒸箱与抽油烟机的嗡嗡声，吴江渝刀落在案板上清脆的嗒嗒声，还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仿佛都成了交响乐团的一个声部，把操作间变成了音乐的海洋。
　　每天晚点名后，吴江渝和李广宇两位搭档都要来到厨房，准备当天的夜班饭。随着施工任务一天天加重，导弹工程兵的时间便紧凑起来，炊事班也不例外。晚上十点钟刚为加班的官兵做了一顿夜宵，深夜十二点还要给工地送一顿夜班饭。
　　在这个寒风像刀子一样的长夜，两人烹制的美食，算是终日忙碌的导弹工程兵繁忙生活中的一点抚慰。一羹一菜，带给这些工程兵的不仅是肠胃里的温暖，还有心灵上的慰藉。
　　＂小吴！你们这操作间整得挺热闹啊！＂目送着自己带下来的加班官兵回到宿舍，副营长赵勋拎着安全帽大步流星地走进操作间。
　　＂这不是晚上太冷清了嘛，放个音乐人精神点。＂吴江渝把剁好的鸭子装进菜盒，笑着道。
　　＂这是你的魔芋烧鸭条？＂赵勋问。自从实行官兵点餐后，吴江渝把自家餐馆的招牌菜全贡献出来了。相比白天的正餐，夜班饭要简单些，但出于对战友们＂胃＂的重视，赵勋每晚带班必定要过一趟操作间。
　　＂对！今晚的大菜还有一个胡萝卜炖羊肉，都准备好了。＂赵勋放心地走了，吴江渝转头又向小李吩咐：＂我这边先起火，你抓紧做葱油饼！＂
　　只见吴江渝把围裙一系，灶台一扫，鼓风机一开，锅内的油瞬间沸腾起来！紧接着翻炒鸭子，佐以各色调味料，一把铁铲舞得虎虎生风……
　　小李将发好的面团拿出来重新揉捏，再擀成薄片，铺满葱油，从下到上卷起，再从右到左盘好，接着擀成圆饼，放入平底锅……
　　一时间，操作间内葱花与姜丝齐飞，辣椒与魔芋共舞！
　　夜越来越深，伴随着后厨门口传来的发动机声，各项菜肴也陆续准备完毕。
　　＂黑子快搭把手！出菜喽！＂零点开夜班饭，到工地食堂大概一刻钟，出锅早，菜容易凉，口感也会稍差。吴江渝和驾驶员＂黑子＂总是把时间掐得刚刚好。
　　一路爬坡过坎、穿越山林，送饭车到工地食堂时，部队已经开始集合。在岩层里鏖战了半宿，大家的身上到处是泥浆、混凝土和焊渣灼烧的印记，由于气温已近零下，穿着单薄施工服的他们忍不住打起哆嗦。吴江渝有些心疼地撕开菜盒上的保鲜膜，一瞬间，热腾腾的，色香味俱全，空气中弥漫着熨帖踏实的味道。
　　食堂的空调已经打开，玻璃上结满氤氲的雾气。打饭的时候，吴江渝感觉有人在向自己招手，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爆破班的小王，他用手在玻璃上画了个爱心。想起今天的鸭子是小王点的，吴江渝会心一笑。
　　夜班人少，打完饭，官兵或三五成群，或独来独往，都是匆忙的脚步。身上蒙着一层灰的四级军士长孙清怀来得最晚，作为支护班组长，每次锚喷完，他都要最后收了尾才肯撤出来。锚喷的混凝土，落满了全身，他不时抽动着鼻子，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更舒服些。
　　＂江渝，还有面条吗？＂
　　＂有的，孙排长，给你留着呢！＂
　　吴江渝刚入伍时，孙清怀还是连队的代理排长。一次装药，岩层上方出现了严重的渗水，整个坑道就像下雨一样。没有丝毫犹豫，孙清怀立即带着几名老兵跳入齐膝深的水中，却命令新兵在后面保障。那段时间，孙清怀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离开作业面，先去吃饭的吴江渝总会帮忙打一份他最爱的面条。
　　夜越来越深，吃完饭的官兵默默收拾好碗筷，准备奔赴坑道内的战场。向大家挥手告别，吴江渝的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震天的施工号子。
　　幽静的山壑里，阵地黝黑而神秘，打开门的时候，爆破后的火药味跟着呼啸的北风狠狠地灌了进来。食堂的灯还亮着。在这里，导弹工程兵的贡献，吴江渝知道，这小小的深夜食堂，也知道。
　　作者： 周晓星
　　主播：张育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