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女人有超强的敏感力，尽管向显达始终不能对黄雅倩吐露一个字，黄雅倩还是察觉到了一切。为了证实她的猜疑，唯一可找的便是海澜涛。 ＂ 雅倩，我觉得你多心了。＂ 海澜涛言不由衷地安抚着她。 ＂ 澜涛，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我当你是朋友，朋友要坦白，我需要知道事实真相，而不是想要你用谎言开解我什么。＂ ＂ 真相嘛，呵呵，有时候真相也不一定会影响到结果。＂ ＂ 你在敷衍我，是吗？＂ 黄雅倩不满地质问，＂枫行的老板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这事在报上都登了，你没看吗？＂ ＂看了，怎么了？＂ ＂怎么了？这下有人，不是有机会了吗？＂ ＂这个……那个柯枫结婚了，楚千盈应该也没想到……＂海澜涛答非所问的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笨，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呵呵，你呀！＂黄雅倩看出对方的窘迫，＂这不是楚千盈想没想到的问题，是显达终于有了机会，那么我就变得碍事了，是吧？＂ ＂ 雅倩，你不要乱想。＂ ＂我没有乱想，我是不聪明，但是女人的直觉很灵，特别在这种事上。＂黄雅倩叹息着，＂你也能猜到吧，这种事，我肯拿出来和别人说，要多大的勇气！＂ 海澜涛深深地望着她，＂ 雅倩，你懂得我的心，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让你伤心。＂ 黄雅倩点点头：＂ 谢谢，所以你不够坦诚，不想坦诚，可我还是得到了结果。我走了。＂ 海澜涛拦在她面前，欲言又止。 ＂ 你不用再说什么了。＂ 黄雅倩冷冷的表情对着他，＂否则，我不会再当你是朋友。＂ ＂ 雅倩，＂ 海澜涛深吸了口气，＂ 我的确不如显达，至少他还有勇气对他爱的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但是，我不能，如果有那么一天…… 我希望，我还来得及。＂ 黄雅倩摇摇头，推开他，出了门。 隔壁办公室里，尚思政盯着易俊朗好久了，对方竟没有察觉，他嘿嘿地笑起来。 ＂ 俊朗？＂ 尚思政拍拍他，＂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 哎，前几天我遇到个人。＂ 易俊朗不想说了。 ＂ 女的吧？＂ 尚思政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瞧着他。 ＂ 不说了，心里乱，聊点别的吧。＂ 话虽这样讲，聊起别的事情，他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尚思政心里偷偷乐，看来老朋友又遇上感情问题了。 门一开，神情凝重的海澜涛走了进来。 ＂诶？＂坐着的两个男人同时发出诧异的一声。 ＂过几天我去Y 市出差，三天，票买好了，往返的，中午……你们俩怎么了？＂海澜涛忽然发现对面的两个人用奇怪地眼神注视着他，＂不是早说过我要去出差吗？都忘了？＂ ＂不是，＂易俊朗解释道，＂你刚才怎么了？进来的时候，一脸苦大仇深的。＂ ＂我？有吗？＂ ＂嗯，＂尚思政点点头，＂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出事了？＂易俊朗急急地追问。 海澜涛想了想，似乎没必要瞒着他们：＂黄雅倩刚才来过。＂ …… 向显达从公司回到家，黄雅倩已经在厨房炒菜了。＂ 我回来了啊。＂ 他习惯性地吆喝了一声。 饭菜做好，两人如往常一般，边吃边说着各自单位里的事情。 ＂ 显达，上星期咱们不是说好久没出去玩了吗？你们公司里的人，大家关系又都不错，周末约他们一起去郊外玩玩吧。＂ 黄雅倩像是随口问着。 向显达支吾道：＂ 那么多哪，意见不容易统一，有点麻烦吧。＂ ＂ 没关系的，楚千盈是你的助理，她组织能力又强，让她张罗，你也放心嘛。＂ 提到楚千盈，向显达心里七上八下的。 ＂ 她呀…… 她不是很贪热闹的人。＂ ＂ 是嘛，＂ 黄雅倩淡淡地接了一句。 向显达顿时慌了神，揣度着黄雅倩的话，有没有弦外之音？ ＂ 怎么了你？＂ 黄雅倩认真地看着他，＂ 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啊？＂ ＂ 我？哈哈，没事。＂ 向显达急忙掩饰，＂ 行，明天我和楚千盈商量一下吧。＂ ＂ 要不…… 我明天打电话和她说吧，毕竟不是公事，你跟她讲，就算不愿意，她也不好回绝你。＂ ＂ 你别找她了！＂ 向显达脱口而出，不免又后悔，＂ 无所谓的，我跟她讲，也是一样。＂ 晚饭终于吃完了，看着黄雅倩在厨房里收拾，向显达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里捉摸，平日里一起聊天都不常提到楚千盈，今天是怎么了？再一想，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她说什么了吗？她什么也没说呀，只不过提了提楚千盈的名字，自己为什么就慌成这样？万一她看出什么，反倒不好。 定了定神，向显达恢复了平静，这一晚便太平无事地过去了。 周末出游的计划果然顺利进行了。这也是第一次黄雅倩与楚千盈如此密切地接触。一路上，两个女人都象没事人一样说说笑笑，搞得向显达一头雾水，不清楚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野餐后，黄雅倩拉着楚千盈，说是去河边走走，却偏不让向显达跟着，他没辙，可怜兮兮地祷告上苍——千万别发生什么事情啊！ ＂ 楚千盈，咱们还是第一次这样在一起聊天吧？＂ ＂ 是啊，以前你到公司找向总，最多也是打个照面，你就走了，连话都很少说的，呵呵。＂ 楚千盈一副毫无戒心的样子。 ＂ 自从你来后，公司的事情井井有条，显达比以前轻松了许多，也开心了许多，真该好好谢你的！＂ 黄雅倩说得由衷，笑得由衷，楚千盈也只能回以微笑。 ＂ 不用这么客气嘛，我在公司做事，和大家在一起，也很愉快的。＂ 黄雅倩忽然停住脚步：＂ 楚千盈，有些话，我不想拐弯抹角，你听了也不要介意。＂ ＂ 嗯，＂ 楚千盈没表现出意外感，平静地面向对方，＂ 你说吧。＂ ＂ 我知道向显达和你的事情。＂ 黄雅倩直接切入主题，＂ 不管怎么讲，我不能说我不在乎。＂ ＂ 黄雅倩，其实我和向总没什么的。＂ ＂ 你不用解释，我也没想埋怨你的不是，感情问题，首先没有对错，其次没有早晚，如果大家都做得理智，那世界上就不存在感情了。＂ ＂ 但是，我还是应该说一声对不起，毕竟因为我的出现，影响到你们。＂ ＂ 你不用道歉，我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黄雅倩说得很坦白，＂ 我已经决定和向显达离婚，也在离婚协议书上签过字了，剩下的，就是他的事了。＂ ＂ 你……＂ 似乎进度太快，让楚千盈大吃一惊，＂ 你和向总谈过了？＂ ＂ 我曾经想和他谈，但他总在掩饰，只会掩饰，还掩饰得相当差，所以我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个男人，真没意思！＂ 黄雅倩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谈与不谈，结果都是一样的。＂ 楚千盈默然望着河水，她还能说什么？ ＂我也算做了件好事，成全你们，至少成全他。＂ ＂我不会！＂楚千盈只说了三个字，但是她相信黄雅倩明白。 ＂那是你的事。＂黄雅倩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转身离开。 向显达却完全被蒙在鼓里，看着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平静地回来，吊在半空的心随之放了下来——看来这次出游又顺利过关了。 ＂ 楚千盈？＂ 楚千盈刚走到家楼下，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原来是武廉。 ＂ 你怎么在这儿啊？＂ ＂ 我到旁边办事，记起你住这里，顺便过来看看你。＂ ＂ 哦……＂ 楚千盈明白，他还是因为柯枫的事，在担心自己，＂ 上去坐坐吧。＂ ＂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 不是说来看我的吗？看到我就立即要走啦？＂ 楚千盈笑盈盈地对着他，＂ 一起吃饭吧，一个人吃没什么意思的。＂ 武廉犹豫了一下，事情办完了，抽时间也去过医院了，接下来也只有回家……罢了，他点头应允。 两人做饭，烧菜，忙和了好一阵，才坐下吃起来。饭后，武廉主动承担洗碗的工作，楚千盈把其他的收拾停当，泡好茶等着他。 沙发里，两人并肩坐着，半晌没有说话。刚刚还那么轻松自然的气氛，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些矜持。 ＂ 我……＂ 武廉有些尴尬，＂ 今天谢谢你，本来只想看看你，没想到……＂ ＂ 呵呵，你真客气！认识这么久，是不是只把柯枫当你朋友，我不是呢？＂ ＂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都是朋友嘛……那个，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啊！＂ 武廉解释道。 ＂怎么会？到最后，我和柯枫也算平平静静地分手了，这对大家都好，以后难免碰面，省得别扭呗。＂ ＂你能想就好！＂武廉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合适的人。呵呵，别说啊，你的饭做得真好！谁娶了你，可算有口福啦！＂ ＂真的？＂楚千盈双眼含笑，低低问道。 ＂当然真的！特别像我这号的，成天总在外面吃饭，好久没这样的感觉，就像…… 回到家一样。为这个，就要好好谢你。＂ 楚千盈叹口气：＂ 我知道，你一直为温絮飞在担忧，忙了工作，还要跑医院看她…… 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武廉摇摇头，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许多：＂ 医生总说，她会醒的，会醒的，但是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或许……＂ ＂ 别想了，＂ 瞅着他的神情，楚千盈更添了几分伤感，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 一切都会好的。＂ ＂ 对不起，＂ 武廉忽然抓紧了楚千盈的手，＂ 原本怕你心情不好…… 没想到，反让你安慰起我来。每天，我坐在温絮飞的病床前，总幻想着她突然睁开眼，对我笑，告诉我她睡够了……＂ ＂ 武廉……＂ ＂ 千盈……＂ 武廉猛地放开手，站起身，＂ 我想…… 我想…… 我还是走吧。＂ 楚千盈并没有挽留，也没有送他出门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站在沙发边。武廉心中升起一份莫名的冲动，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张了张嘴。 ＂ 为什么……＂ 泪水模糊了楚千盈的双眼。 ＂ 千盈。＂ 武廉手足无措地安慰她，＂ 别，你不知道我好怕看到女孩子哭的。＂ ＂ 武廉，为什么我们都要活得这样辛苦，我心里好累！＂ 她一边说，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 对感情认真难道错了吗，我们得到了什么？＂ ＂ 不知道……＂ 两人离得好近，近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武廉终于控制不住，一下子把她拉入怀中。 十三
中午，海澜涛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包，背着出了门，易俊朗的车已经停在他家楼下了。 ＂不是说不用你们送了吗？＂ ＂快上车吧，＂易俊朗抓过海澜涛的背包，扔在车后座上，自己坐进驾驶位置，＂昨晚思政又跟医院守了一夜，我让他回去，他非上班了。＂ ＂你说说他吧，总这样下去，他也得住进去。＂海澜涛不放心地说道，＂不是请了护工，医院也找了熟人，你劝劝思政，别等温絮飞醒了，他再晕过去。这俩人！＂ 易俊朗笑着点点头。 一路上剩下的时间，两人都在谈论公司里的事情，直到火车站，还没有说完。易俊朗买了张站台票跟着进了站，在列车旁，边抽烟，边继续着谈话。 站里的喇叭最后通告——列车马上发车。海澜涛低头看了看表：＂ 嗯，挺准时的哈，我上车了，你赶紧回去吧。＂ 这趟车开到Y 市要七、八个小时，那会儿应该是傍晚。因为约见客户在第二天，所以海澜涛没选择飞机，在车上的时间还能再缕一缕思绪，明天的面谈也该更顺畅些。不年不节的列车又不是去热点城市，所以乘客不算很多，加上不是夜间车，卧铺车厢里空荡荡的。 海澜涛把背包放在铺上，对着窗外的挥挥手，意思是让易俊朗回去吧。列车缓缓开动，易俊朗也朝车窗里扬了扬手，正准备离开，突然呆呆愣住。海澜涛不明缘由，正隔窗比划着，一只盛满热水的杯子倒在小桌上，不，或许是掉在桌上，顷刻间自己带的报纸和杂志被浸湿得一塌糊涂。海澜涛不知道该顾着哪头，只是车出了站，站台上的人也看不到了，索性回头看时，对面铺位的女人正忙着收拾桌面。 ＂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啦！＂ 对方连连道歉，＂ 等下我去找列车员，看看能不能买到同样的报纸，不好意思啊！＂ ＂ 呵呵，没事的，都是用来消磨时间的。＂ 海澜涛边说，边帮她清理小桌，＂ 对了，你也真够不小心的，没烫到自己吧？＂ ＂ 嘿嘿，我没拿住杯子，掉在桌上，正好倒向你那边，还好没撒在你身上。＂ 海澜涛捏着软塌塌的报纸和杂志，随手丢进废纸篓。 ＂ 这下清静了，呵呵。＂见对面的女人立即起身，像是真要去找乘务员问问有没有同样的报刊，海澜涛赶忙拦住她，＂算了，都说了是看不看两可的东西，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聊天吧，等会推车卖东西的肯定会过来的。＂ ＂ 好啊！＂ 女人没有再坚持，在对面的铺上坐下来。 ＂ 互相认识一下吧，我是海澜涛，哦，叫我老海就成，呵呵。＂ 对方笑笑：＂ 听说过，老海？挺别扭的。＂ ＂ 呵呵，是吗，那就直呼其名吧，随便你，你呢，我怎么称呼你？＂ ＂ 钱九合。＂ ＂九……＂ ＂九，合，怪吗？我在家排行第九。＂ ＂啊？＂海澜涛惊得瞪大了眼睛，刚想问下去，手机响了起来，他笑了一下，表示＂不好意思，先接个电话＂，而钱九合很自然地点点头，拿起杯子又去倒水了。 ＂喂，俊朗……听不清楚啊……你发个短信吧……＂ 钱九合去了半天才转悠回来，笑眯眯地拿着一叠报纸，递给海澜涛。海澜涛抬眼看着她，眼神有些异样。 ＂给你呀！报纸，今天的‘生活报’。＂ ＂哦，谢谢。＂海澜涛放下手机，接过报纸，却并未打开来看…… 傍晚时，钱九合走出Y 市火车站，钱七彩在出站口外人丛中朝她叫着：＂小九……小九，这里！＂ ＂别叫了，看见你啦！＂钱九合嘟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哥你在外面别老这么叫我成不成？＂ ＂你哪儿那么多事啊！＂钱七彩一边埋怨，一边接过她的行李，冷不丁瞥见海澜涛站在钱九合身后，＂诶＂了一声。 ＂我七嫂回来没？我可跟她说了我今天到啊，她答应我从S 城过来，在那边给我买了床上用品呢，对啦，你给我租的房子是之前我看的那个吗？要不是的话，我可不一定住啊……＂ 听着钱九合絮絮叨叨地跟哥哥扯家常，就跟没他这个人存在一样，海澜涛颇为尴尬，但是易俊朗交待的＂任务＂没完成，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 钱七彩也觉得不对劲，打断妹妹的话，指了指海澜涛，问道：＂这位……＂ 可算找到机会开口，海澜涛立即满脸笑容地答道：＂海澜涛，九合的朋友，到Y 市出差。您是九合的哥哥吧？＂ 钱九合皱了皱眉毛——谁是你朋友啊！ ＂你订的酒店离这里不远，前面直走，过两个红绿灯右转，见路口再左转，然后……你还是叫出租车吧，这里没几个酒店，司机肯定都知道。＂ ＂小九……＂钱七彩还是纳闷，妹妹说的又快又不耐烦的，这个男人是什么朋友啊？ ＂别呀，我可是第一次来Y 市，那个……＂海澜涛摸摸外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心说——就算你不告诉我，我还可以找你哥呢，找到他，你就跑不了了吧？于是名片递向钱七彩，＂我的名片，您能给我留个电话吗？要是找不到地方了，我好跟你求助不是嘛，呵呵。＂ 钱七彩是个生意人，平素就过着名片满天飞的日子，倒没觉得突兀，刚伸手要接，不想钱九合抢了先，还从包包里翻出笔，＂刷刷刷＂写了个手机号码在名片背面，然后塞还给海澜涛：＂这是B 城的号，你呆这里的几天，有事可以打，拜拜！＂ 什么意思呢？海澜涛思忖了一会儿，要不要立即告诉易俊朗？最后，他还是决定先等等。 办好入住，海澜涛饿了，拿起房间里准备的Y 市地图，找寻能吃饭的地方。Y 市的确比B 城小很多，热闹的商业场所也很集中。在酒店前台小姐热情推荐的本市特色餐厅吃过晚饭，海澜涛便沿着商业街一路溜达下去。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垂直的街里传了过来，海澜涛转头看去，哎呀！可真是巧——钱九合、钱七彩，还有一堆人在那里，有人在关着店铺的卷帘门，有人扛着装修的家伙，像是刚刚手工。他忍不住走了过去。 ＂诶？＂钱七彩看到他很意外，＂怎么……＂ ＂哦，我在附近刚吃完饭，想逛逛街，呵呵，第一次来嘛。＂ 钱九合跟一个比她看上去小几岁的女人在说话，见海澜涛不时地瞅她两眼，只好和那个女人告辞，＂最近装修乱哄哄的，影响你生意了，回头开门了，一起吃个饭啊。＂ ＂没关系的，以后大家是邻居，我和华华可高兴了。＂ ＂你也该收拾收拾关门了吧，我有个朋友，先走了啊！＂跟女人说了再见，钱九合又转回头来对着钱七彩，＂哥，你跟他们去吃饭吧，大家忙了好一阵，替我跟他们多喝几杯啊。＂ 最后，终于只剩下海澜涛和钱九合。 ＂嗯……＂海澜涛想问她要不要去吃饭，不过自己也就知道刚刚那一家，再去一次吗？ ＂你吃过饭了是吗？那回酒店吧。＂钱九合说完，迈开步子就走，海澜涛愣了下神，赶忙跟上，一路都没好好说几句话。 进了酒店，钱九合直奔咖啡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直到两杯咖啡被放到眼前，她还是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架势，海澜涛先憋不住了。 ＂你对Y 市，挺熟的哈！＂典型的没话找话，钱九合只是点点头——住过两年，能不熟吗？ ＂诶，以后我再来出差，可以到你那里喝咖啡吧，别跟这里这么贵啊！＂海澜涛想缓和下气氛，他刚才就注意到了，从一进门开始，闲得无事的几个服务生就用极其微妙的眼神＂关注＂着他们——夫妻闹离婚，还是朋友谈分手，总之不像说什么好事。 ＂海澜涛，＂钱九合可算开口了，＂直截了当的说吧，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想干什么。＂ 这不废话吗？名字告诉她了，做什么的也告诉她了，一路上基本被调查个彻底，她当然不能说不认识自己。那么，她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知道你、易俊朗和尚思政一起开公司，＂钱九合平淡地接着说道，＂不但如此，我还认识向显达，认识柯枫，认识楚千盈，认识柯枫的老婆卢莉亚，唯独不认识你。＂ 海澜涛一阵头晕，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钱九合快认识一个遍了，独独他俩相互不认识，奇怪，也不奇怪。 ＂肯定是易俊朗跟你说了什么吧？我看到他在车站送你了。＂钱九合喝着咖啡，嘴角还带着笑，＂很显然，你不知道我们的事，这也难怪，除了尚思政，易俊朗不会想告诉别人的。＂ 海澜涛更不明白了——这里面还有尚思政的事？ ＂他让你替他做什么？要我的联系方式吗？＂钱九合看出海澜涛的疑惑，轻笑一声，＂你想知道我们的事情吗？我可以告诉你。＂ ＂不……不用了。＂其实他很想弄明白，但是有点像探听别人隐私的感觉，心里忐忑不安，＂俊朗是想要我问你的联系方式，也没说别的，……我不想搞得自己跟特务似的，你要是不愿意，那就……＂ ＂那个手机号码，过两天就注销了……我办了个Y 市的，＂钱九合眯起眼睛，审视着对方，＂海澜涛，你不要以为我怕他知道，我是厌倦了，如果他问，你替我告诉他，抗战结束了。＂ 最后一个晚上，钱九合还是跑来为海澜涛送行了。在火车站附近吃过饭，两人早早进了候车大厅。看了下墙上的时钟，过路的车要是准点，应该还有三个多小时才能到站。 海澜涛有些过意不去：＂你别跟我这里傻坐着了，等下时间太晚，你一个人回去挺叫人担心的。＂ ＂我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有几回是别人陪我回的家呀？＂ ＂呵呵，我多管闲事了是吧！＂海澜涛自嘲地笑了。 ＂你管的还少吗？＂钱九合没好气地抢白了他一句。 ＂你呀……难怪呢，来的时候，在车上把我耍的团团转，被你问了个底儿掉，你倒好，除了名字，什么都没告诉我，我还奇怪呢，想不明白到底遇到个什么人呀？敢情你早知道我和俊朗的关系，拿老实人开心是吧？＂ ＂还好意思说呢？说了一路话，你提过易俊朗和尚思政吗？你要是老实，干嘛不直接问呀？＂ ＂不是不知内情嘛，俊朗的短信写得挺含糊的，我哪儿敢随便问，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深仇大恨的，再说，你居然认识我周围那么多人，吓死我了！＂ 提到这个，钱九合想起要好好叮嘱他：＂我跟你说的事情别忘记啊，显达那边，你就当不知道，别跟他提我，至于易俊朗和尚思政，他俩狼狈为奸久了，再说你们仨关系不一样，你自己看着办。＂ ＂嗯，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告诉我一手机，还停机了，我顶多如实讲就是了……俊朗就算了，你没必要记恨思政吧？＂ ＂哼，他？我是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可让我记的！＂钱九合叹了口气，＂海澜涛，你们几个朋友归朋友，我和他俩没话好说，你要是为难，咱们就当不认识，无所谓的。＂ ＂斗什么气呀！下次我来，还想有个人招待我呢。＂海澜涛摸摸口袋，又一次掏出名片，在背面加上MSN 号码，＂这次别再给我扔回来了啊！太伤自尊，你也淑女一回嘛！＂ 钱九合龇牙一笑：＂我这号淑女，你受得了吗？＂ 十四
向显达呆呆地望着桌上的两个信封，一封掏出来的是黄雅倩委托律师交给他的离婚协议书，而另一封，看看信封的颜色就清楚了，那是张喜贴——是武廉与楚千盈的结婚请柬。 事情突然间到了这个地步，向显达的大脑都转不过来。律师通知他时，他才知道黄雅倩早买好那天的机票，独自出门旅游去了，协议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签字日期，竟是上月大家一起出游前的那天。自己傻乎乎地当什么事都没有，其实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 至于说到楚千盈，向显达自觉理亏，虽不曾象柯枫那般信誓旦旦，总算是表露过心意，而且态度何等坚决，仿佛第二天就会挣脱束缚，与楚千盈双宿双飞。可惜，他一直没采取行动，误了大好时机，还被武廉捷足先登。令人想不通的是，武廉满心都是温絮飞，难道才几个月就耐不住寂寞，不想再等人醒过来了？照理说，他不像那种人。 向显达越想越不对劲，这其中肯定有玄机。不能去问武廉，问问楚千盈总可以吧？想到这些，他也顾不得下午还约了客户，匆匆离开公司，直奔楚千盈的住处。 楚千盈果然在家。透过门上的小镜，她已经看到是谁在敲门，稍加思索后，便开门让向显达进来。 ＂ 千盈，＂ 向显达没等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为什么要和武廉结婚？＂ 楚千盈瞟了他一眼：＂ 坐吧，我去给你沏茶。＂ ＂ 你先回答我！＂ 向显达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双臂。 ＂ 你想知道什么？＂ 楚千盈语调平静得近乎冷漠。 ＂ 为什么？＂ 向显达声音颤抖着，＂ 为什么要和武廉结婚呢？难道…… 千盈，你不爱他的是吗？他爱的也不是你吧？＂ ＂ 呵呵，＂ 楚千盈淡淡地笑了，＂ 我可以爱他，如果需要的话。＂ ＂ 不要！你干嘛这样说？什么叫需要的话？又不是买东西！＂ 向显达像是责问，转而变做哀求，＂ 千盈，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记得吗？关于我们……＂ ＂ 向总，放弃吧，我们不可能，就算在一起了，也永远不会快乐的。＂ ＂ 怎么会呢？如果我们在一起……＂ ＂ 算了吧，向总，有些话…… 说了也是伤感情，不说也罢。＂ ＂ 不会的，不会的！＂ 向显达大声叫嚷着，＂ 千盈，就算你不答应我，我也要知道个明白吧？到底武廉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你说啊！说啊！＂ ＂ 向显达！＂ 楚千盈用力甩开他的手臂，＂ 够了吧！你非要我讲那些话吗？那次和黄雅倩谈话后，我就决定了…… 其实，你与柯枫没什么区别。＂ 向显达呆呆地站着，他不清楚黄雅倩到底说了些什么，以至于让楚千盈做了如此决定。 ＂ 柯枫，哼，他只在乎他的事业，他的枫行，而你，在你妻子面前，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其他，岂不知什么都写在脸上。哈！什么承诺？指天划地，一辈子等我，到头来怎样？＂ ＂ 我的确在努力，只是…… 千盈，我现在就可以签离婚协议书，黄雅倩已经签字了。＂ 向显达的话像是一个人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 也就是说，你终于被黄雅倩抛弃了，终于自由了，有权利另寻新欢了是吧？恭喜你呀！可算等到这个时刻，到我这里来填补心灵空虚的是吧？＂ 楚千盈字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向显达心上，她却笑得如常般自然甜美，＂ 想知道为什么我和武廉结婚吗？我可以告诉你，是我要求武廉必须和我结婚的，他没选择余地，这下，是不是满足了你的好奇心呢？＂ 向显达的眼泪悄然滑落：＂ 你还是楚千盈吗……＂ 温絮飞的病床前坐着尚思政。他双手握住她的右手，轻轻抚摸着。 ＂ 絮飞，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醒来呢？知道吗，我每天都活得像个罪人一样，倒不如你这样，浑然不知。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受着煎熬，尽管身体上的伤已经复原，但是心上的伤，却永远都好不了了。絮飞，快点醒来吧。我一个人支撑着好累啊！＂ 门被轻轻推开，武廉站在外面，没有进来，只是远远地望着。 ＂ 你还来做什么？＂ 尚思政来到门口，冷冷地问道。 武廉没有出声，双眼仍望着病床上的温絮飞。 ＂ 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呀！＂ 尚思政嘲弄地微笑着，＂ 恭喜你不用每天再到医院浪费时间，恭喜你这么快找到新的意中人。＂ 武廉不屑地＂ 哼＂ 了一声，斜眼看看他：＂ 你不用这样冷嘲热讽。作为男人，我比你懂得‘ 责任’ 二字的份量。＂ ＂ 是吗？＂ 尚思政故作一副惊讶的表情，＂ 你居然说得出口！＂ ＂ 呵呵，爱怎样想是你的事，＂ 武廉依旧没有正眼瞧他，＂ 再说，我退出，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吗？你不觉得该感谢我吗？＂ ＂ 你！＂ 尚思政牙咬得＂ 咯吱吱＂ 响，拳头已经举起来，被正巧赶来的海澜涛一把抓住。 ＂ 思政！＂ 海澜涛低声斥责道，＂ 这里是医院，你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尚思政气哼哼地返回病床前，海澜涛则拉着武廉来到病区外面。 ＂ 武廉，朋友多年，你这次的事，我真感觉很意外。要不要解释呢？＂ 海澜涛语重心长。 武廉摇摇头：＂ 不用啦，已经决定的事，解释都是多余的。＂ ＂ 真是因为对温絮飞不抱希望了？还是有别的情况？＂ ＂ 都说了不解释…… 随你们怎么想，我只会按照我的原则活着。＂ ＂ 那感情呢？一阵风就吹走了吗？武廉，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 澜涛，如果你觉得我错了，你可以不当我是朋友，但是…… 我是男人，我要对我做过的事负责任。＂ ＂ 就是说，你和楚千盈……＂ ＂ 你不用猜了，我和楚千盈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说我冲动，或者糊涂，我都不在乎，反正我不会对不起她，不会象柯枫那样，让她伤心难过…… 她实在不能再受打击了！＂ ＂ 原来是这样啊……＂ 海澜涛低头半晌无语，＂ 你知道向显达的事了吗？＂ ＂ 他？＂ 武廉冷冷一笑，＂ 我只知道他是另一个让楚千盈受伤害的人。＂ ＂ 向显达要离婚了，而且是他妻子提出的，哎…… 怎么说呢？＂ 想起当年出席向显达的婚宴，海澜涛无限感慨。 ＂ 是他咎由自取！不值得人同情！＂ ＂ 是啊，或许真是如此，但是…… 大家毕竟是朋友，谁不希望朋友过得幸福呢？＂ 武廉点点头：＂ 婚礼你来吗？＂ ＂ 当然！＂ 海澜涛笑了，＂ 你也是我的朋友嘛。＂ 送走武廉，海澜涛默默地站在医院走廊里，想起不知在何方的黄雅倩，心里一阵担忧。如果说当初黄雅倩来找他时，他还真希望有一天他们可能有机会在一起，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这样的机会怕是今生就不曾存在过。即使某日黄雅倩回来，他们最多也只能作个朋友。想到这些，他忽然觉得好笑，如果不认识向显达，不曾参加他们的婚礼，甚至不认识武廉和楚千盈，只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一个黄昏，一个街角，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走过来，而她正是黄雅倩…… 可惜，这都是幻梦了。 想到那样的邂逅美好得不可能发生，脑子里竟闪过钱九合的影子，那次离开前，忍不住留下自己的名片和MSN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和自己联络？海澜涛晃晃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 喂，哪位？＂ ＂ 海澜涛，是我，我是黄雅倩。＂ ＂ 哦，是你呀，现在好吗？＂ ＂ 还好吧…… 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估计你应该会听说的，我和向显达离婚了，所以我一个人出来散散心。＂ ＂ 嗯，我已经听说了，而且…… 我还听说了另一件事。＂ ＂ 关于楚千盈的吧？她和向显达吗？＂ ＂ 不，她要和武廉结婚了。＂ ＂ 哦，真速度！＂ ＂ 你一点都不惊讶？＂ 黄雅倩的态度倒叫海澜涛有些意外。 ＂ 呵呵，他们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呢…… 海澜涛，今天忽然很想打个电话给你，因为……＂ ＂ 因为什么？＂ ＂ 怎么说呢，我清楚你对我如何，但是想让你知道，我和向显达虽然分手，不代表我和你就能……＂ ＂ 我懂！＂ ＂ 呵呵，我猜你会明白的，有时候我也想，如果…… 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你，只有我，可能…… 会不一样的吧。＂ ＂ 黄雅倩…… 显达是我朋友，你也一样，至少，我希望我和你们都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所以……好好保重自己，早日找到幸福。＂ ＂ 谢谢…… 我也要把同样的祝愿给你，再见！＂ 婚姻登记处门口，楚千盈停住脚步。 ＂ 怎么了？不是忘带东西了吧？户口簿、身份证、照片，＂ 武廉清点起文件袋里的东西，＂现在真是简单多了，不用单位开证明信，在一单位撞见人事的大姐给一小伙子盖章，那劲头，就跟她要当婆婆似的！呵呵，你说原先那规定多奇怪呀，结婚还要单……＂ ＂ 武廉，＂ 楚千盈犹豫着说道，＂ 其实，你没必要……＂ ＂ 在说什么呀！＂ 武廉有一丝嗔怪的口吻，＂ 千盈，我不是说了嘛，男人应该有责任感。＂ ＂是我先提的……＂楚千盈泪眼汪汪地垂下头。 ＂是哈……不过我也愿意啊。＂ ＂ 可是…… 你不爱我！＂ 楚千盈抬起头，深深凝望着他，眼神中流露着哀怨。 武廉的心一阵绞痛，低下头，逃避着她的目光。 ＂ 武廉，看着我！＂ 楚千盈轻轻地说道，武廉抬起头，注视着她的双眸。 ＂ 我是不是很自私？明知道你不爱我？＂ 楚千盈双手握住武廉的手，＂ 你明知道我和柯枫的事！其实我这样的，要你负什么责任，说出来都让人笑话，不是吗？现在算是最后的机会，你还来得及选择离开。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有人让我尝到过，我不想也不能让你重蹈覆辙！你懂吗？＂ ＂ 千盈！＂ 武廉心里愈发痛起来。 ＂ 走吧！你是个好男人，没人会因此责怪你的，我更没那个资格说什么。＂ 她坚决地放开手，背过身去。 武廉真的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只不过十步远，他忽然站住，回头望着楚千盈的背影，孤单伫立在黄叶纷飞的秋风中，星星点点的雨滴像是伤心人的眼泪，在他们之间，飘着摇着，无声无息地坠落着。 也不知站了多久，楚千盈叹息一声，要走的终究留不住，回家吧！只有那个小小的空间是永远属于自己的。 ＂ 楚千盈！＂ 她转头看去，武廉捧着一束玫瑰跑到她面前。 ＂ 你？没走吗？＂ 楚千盈的眼中带着惊喜。 ＂ 你看我太粗心了，我应该先买好戒指的！登记完，我们就去，这花先给你！＂ 武廉递过玫瑰，＂那个，虽然是你先提的结婚，也别总是耿耿于怀的，闹得跟我有前科似的。＂ 泪水有一次夺眶而出，而她的嘴角却带着喜悦的笑容，楚千盈一下子扑到武廉怀中，紧紧搂住他：＂ 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不想要！只想有人爱我就够了！＂ 武廉抱紧她，轻声耳语：＂ 我会好好爱你，疼你，呵护你，把你当作我生命中最宝贵的！＂ ＂ 真的会吗？你呀，能吗？＂ 楚千盈撒娇一样反问着。 ＂ 哈哈，你老公这么聪明，什么不会呀？就算不会，也能第一时间学会的！＂ 楚千盈甜甜地笑了。武廉搂着她向登记处里走去，身边经过的每个人都能看到，楚千盈的脸上洋溢起幸福的光彩，比手中的玫瑰更加娇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