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一个陕西二十九岁什么副处级官儿被推算出三岁半上的小学,因为不知道陕西的情况是不是到了八十年代还能不按年龄上学,但在六、七十年代的农村五左右上学这是常有的事,城市对学龄卡得比较紧,那是因为毛爷爷关心儿童的身心健康,说上学早不利于儿童健康成长,所以城里面八月三十日之后生的同年人就没法成为同一个年级,好在那个时候没有互联网,检查也是马马虎虎,在家长的请求下可能被校长网开一面,但一般都是说好如果孩子小坐不住就别来了。但是你到了适学年龄不上学,对不起,那个时候的小学老师似乎也算是公职人员,她会上你家来询问,你不想去都不行,情况反应到居委会,那里的大小娘们会轮翻地到你家游说。我六岁多的时候得肝炎,因为好动瞧不出有毛病,查出来就过了传染期了,在当时好象是很严重的问题,所以七岁就不能去上学了,而我们家向来是良民,那是向学校请假的,当时学校把书发到家里让家长自己教,语文书的前数课我老人家到现在还记得,第一课:毛主席万岁;第二课:中国共产党万岁;第三课: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第四课:天上星,亮晶晶,我在大桥望北京……后面就全不记得了。到了学期末班主任她老人家——我们家和班主任她老人家没一毫关系,在此前完全不认识,而我们一家都是敬畏老师的,尽管我老娘那会子已成了高校的青年教师,但也一样敬畏我的老师——就亲自造访了,问我能不能去上学,我妈上班去了,我奶奶当即拍板说去,立刻掏了一块五毛钱交了学费,尽管不甚情愿,我还是在学期末成了一年级的学生——所以我在听说义务教育的时间段里学生考试有什么报不报得上名的问题倍感纳闷——不过那个时候是一个人情社会,程序问题比较疏松,除非如入学年龄,睡觉时间这种被毛主席他老人家关心过的问题,别的事情只要情理上能过则过,重要的是学童考试过得了关,别的也就马马虎虎了,因为没人觉得那事不对。而我的幼儿园里的发小们那阵子跟着父母去了南大在栗阳的校办农场——顺便说一下,那个农场原来产的那种梨特别好吃,不过现在绝种了——战天斗地,顺便在乡下疯玩了两年,我是因为家里有奶奶,就没这个机会了。听她们回来说乡下种种可玩之事,心里艳羡得不行,尽管我奶奶一再说那都是瞎说的,乡下不惟不好玩,且极辛苦的。可是辛苦那是成年人的事,那里有着无人看管、可以随便奔跑的巨大空间,可以释放成长过程中的剩余能量。但他们也得上学,因为那个时候是一个不能少的,而苏南农村的孩子上学的更早,文革时已没有什么通过上学跳龙门可能,但是孩子撂学校,总比搁家里强,好歹有老师管着,最重要的是上学那是必须的,那个时候的印象中从家长到孩子几乎没人不怕老师,至于老师自己没人带的孩子更是打小就不管上课、下课满教室里跑,如果乐意坐做他也听课,能考试,上级又没人计较,他就跟着爹妈的年级往上升,若是教委查得紧,那就再跟下一个班听,完全不存在神童的概念。我有一邻居那孩子在乡下念了两三年级,回到城里年龄只够一年级,而正赶上查得紧,就只好回头去念:毛主席万岁。这就是人情社会,它是以常识为基础、靠某一范围内人群习惯性的共识来维系,却并非无序。 N年过去了,我们的社会终于走向现代化,流动的加剧这种小范围群体间的共识已不复存在,必须依靠程序来作出一个更广泛的共识——那就是规范和法律,我们也一如既往地认为它是应该保护我们权利的,然而我们却仍然习惯着情理之间的调剂,因为程序和人情感觉上有着完全不同的温度。久而久之便出现了在能够达成共识的群体内依然进行着人情社会的交往,而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实行程序运作,也就是所谓变革中的双轨制。我们和美利坚合众国不同的是我们曾经有过一个漫长而成熟的人情社会,而且有着一个亘古绵长、传承不绝、不允变革的悠久文化。小国寡民式的人情往来,被现代化的铁流冲击得支离破碎,却依旧因其温情脉脉而形成为太平洋的暗流,如乍暖还寒时候的不同温度的气流,以不同的形式阻击着程序正义——这是现代社会走向成熟的标志。尤其诡异的是正如《家》中读过新学的觉新,无力地面对被愚昧致死的难产的妻子一样,面对这种旧文化的强力阻击,我们的专家学者也一如既往地沦陷于混沌之中不能自拔。一个正常社会的共识,都不应该离开常识的基本层面。什么时候我们被这样的理论和思潮所围困:由于真相才是判断是非的标准,而真相的形成是事实+动机,于是我们一方面要求别人对自己的动机无条件地从善推测——这本来没错,但在你已表明了动机之后还要求别人熟视无睹、无限信任,难道不过于彪悍与蛮横吗?——而对于别人的动机却从来是从极深的幽暗处去设想——这难道又能用误会来解释的吗? 看看那些以善良、天真,甚至正义的名义出发的东西吧,是谁让一个本来应该正常出现的东西吓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是谁让一个尖利的蒺藜扎上了本不该出现在其上的人?又是谁在渴望熟视无睹的公示与条款保障自己偷吃禁果的风险?蛇诱或人类的祖先偷吃了辨别善恶的禁果,迫使人类走出伊甸园,走向成熟,难道在历经数千年的进化之后,这个果实的余香腐败了么?耶和华他老人家会让不识此果滋味的人类后裔重回伊甸园?天堂没有冷漠,天堂有无秩序?若是无序又温暖,那只能说天堂之小,所以才需要有更其广大的地狱去存放诸多难以安置的灵魂,因为天使也管不过那许多"天真"与蒙昧。如果说天堂的灵魂因自觉而无需管理,那么人间的正义又何须到天堂去体验?给善意一线阳光,就是给生命一丝生机;给秩序一个出口,就是给民生一隙希望。你有那个不遗余力"潜"规则的精力;有那个发泄不完的青春狂燥,却吝于或涩于为常识呐喊么?人民的声音喊不出自然的真理,纵使震耳欲聋又于事何补?孟姜女哭倒长城,哭得回压在长城根下的无数冤魂么?面对战争的烽火,长江之广,在冷兵器时代尚不过一衣带水,惶论人力之城垣!若说中国人太过民族性,只不过常识所在,纵无片土只瓦,这里才是自己的合法家园。不然民主无国界,何以在利比亚人民对于生命权的抉择面前,欧洲列强尽显国界之威?此皆常识所然,人情所然。 所以人情也好,程序下义也罢,常识都是道德的基础。就说酒、色、财、气,只要适量,酒可以活筋舒血; 色可以娱情悦目;财可以养身活命;气可以增长精神,何罪于人?诚"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然爱而潜之,然后怨之,出自何理?不论你选择了何种规则,超出常识的东西都不可能继续,它之所以未能崩陷,只不过时日未到,并非你的行为无害。一旦成因,谁人可以避免?有一种简单的聪明不过是祈望玉石俱焚而已。所谓的道德重构,不是简单地重复,更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在当前的生产力环境下的重新建立,给欲望一个合理的空间——因为那是永远不可能禁止的,迫使人类走出伊甸园的不是善恶之果,而正是欲望之心,所以不论你如何不辨善恶,伊甸园的大门都不会重启。地球就这么大,空间必然有限,不可能是你精力所极,这就是权利的边界,自由的边界。只要你的欲望不是无缰的野马,总在合理的范围与常识之下,程序正义就又怎么能冻得着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