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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xml:namespace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prefix=＂o＂>
　　我决定向杨玉萍坦白，我必须回到卢曼的身边，我们这段短暂的爱情马上就要结束了。坐在出租车里，我开始想如何向她解释，如何让她坦然接受，又不会深深地伤害她。
　　刚一进门，她就扑在我怀里。问我这几天跑哪里去了？
　　我撒谎说：＂到深圳去了趟。最近行情不好，那边情况更遭。＂
　　＂公司的事情你也别太操劳了，我相信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可舍不得把你累坏了，＂她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说：＂开心点，给你看些东西。＂
　　她拿出前段时间我们去故宫、长城、北海公园的照片，照片上杨玉萍笑得如山花般灿烂，她依偎在我怀里，说：＂廷哥，遇见你是我的幸福。＂我心里一颤，仿佛这句话在哪里听过一般。杨玉萍满脸的真诚，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与她四目相对，倒弄得自己尴尬起来，把车上想到的那些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杨玉萍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可能太累了。＂
　　她说：＂那你去洗个澡吧。＂
　　我起身，走到窗前。路上车灯闪烁，我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现在还是回去吧。＂
　　杨玉萍从后面抱着我不放开，说：＂我不让你走。＂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帘，暖洋洋地照到我的身上，我躺在床上，发现旁边已经没有杨玉萍的身影。我穿好衣服走出来，杨玉萍满脸微笑，餐桌上放着稀饭、鸡蛋，还有我最喜欢的四川泡菜，我突然感到一丝温馨。吃过早饭，杨玉萍要去公司。我借口说这几天事情有点多，可能一时过不来，她说没关系，只要心里有我就是了，工作别耽误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懦夫，昨晚杨玉萍那一脸如水的温柔就融化了我的决心。现在我更不知道如何开口，那么就维持这样一种现状。突然间，我又觉得自己有点无耻，我又想起昨晚杨玉萍的话，很多年前，卢曼似乎对我也说过同样的话。
　　大二的暑假，在学校团委和学生会的共同组织下，我和卢曼一起参加了＂三下乡＂活动。我们这支支教的小分队由我担任组长，要去青海一个叫互助的边远小县。我们从没去过那遥远的地方，只知道那是一片纯净的天空，我们开始憧憬云淡风轻的生活。抵达目的地后，我们才知道面临的苦难。我们来的这个地方，青海人叫脑山地区，条件艰苦，就连吃水都需要到很远的地方拉。
　　我们中间的大部分同学都来自城市，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纯粹的农村生活，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白天，大家和孩子们一起背水拣柴，生火做饭；晚上，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支教的那段时间，尽管艰苦，倒也充实。组员们对学生们都很负责任，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短暂，但还是尽自己的最大的努力，尝试从学生到教师的转变。
　　青海的夏天很凉爽，甚至可以用冷来形容，特别是晚上。就在下乡活动结束的时候，卢曼病倒了，发烧咳嗽，连走路都气喘吁吁。我带着她去医院，我们坐着时风拖拉机去县城，转车去西宁。我陪她在医院度过了四天四夜，端水送饭，打针输液，她康复后，我们去了青海湖。这个全中国最美丽的湖泊，浩瀚缥缈。四周群山环绕，从山上到湖畔，广袤无垠、苍茫无际的大草原像是铺上一层厚厚的绿色绒毯，那五彩缤纷的野花，把绿色的绒毯点缀地如锦似缎，数不清的牛羊如珍珠般洒满草原，湖畔大片整齐如画的农田麦浪滚滚，菜花泛金，芳香四溢。水天一色的青海湖，好似一泓玻璃琼浆在轻轻荡漾。我们看蓝天草原，绿水青山。在鸟岛，在日月山，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的脚步。躺在金银滩草地上，远处青海湖若隐若现，卢曼躺在我的怀里，望着湛蓝的天空，说：＂廷哥，遇见你是我的幸福。＂
　　离开杨玉萍，我一个人慢慢向前走，没有方向，漫无目的。路过师大，看见那些天真烂漫的学弟学妹，逝去的一幕幕往事又涌上心头。卢曼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大街上扫街。
　　卢曼说：＂我刚从肖薇家出来，我们去买点菜，晚上请肖薇、赵磊他们一起吃顿饭，我的事情他们也费了不少心。＂
　　我说：＂还是外边吃吧，难得麻烦。＂
　　卢曼说：＂不，就要在家里，外边没气氛。＂
　　我说：＂那依你。＂
　　卢曼不太会做饭，我知道她的意思。做饭本来是我的一大爱好，当年下乡，我这组长当得就像个食堂的师傅，上午两节课上完，我就负责大家的伙食。卢曼给我打下手，淘菜洗碗。我说今后我们在一起正好互补。她将淘菜的水浇在我身上，对着我笑，谁要和你在一起。
　　我赶车去卢曼说的市场，也许是周末的缘故，大白天人就不少，卢曼在市场门口等我。看见我过来，她向我招手，我走过去说：＂晚上你打算请他们吃什么？＂
　　卢曼说：＂我又不怎么懂，还是你安排吧。昨晚肖薇还对我说，好久都没吃过你做的菜了。＂
　　我笑笑，说：＂那今天就给他们露一手，我也好久没做饭了。＂
　　我们在市场上买肉买菜，走过水产店的时候，我特地为卢曼挑了几条鲫鱼，说为母子俩补充营养。卢曼挽着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回想起当年的岁月，仿佛就在昨天。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很难得凑在一起。从菜市场一回来，卢曼就开始收拾屋子，我一头钻进厨房里，偷偷给杨玉萍发了条短信，说晚上要陪重要的人吃饭，叫她先别打电话。杨玉萍问我是谁？我说领导。发完短信，我偷偷关掉了手机。
　　傍晚，肖薇一个人过来，手里碰着一大束鲜花。我说，你们家那口子没跟你一起来啊。肖薇说你明知道他在国外，还问。我一时语塞，卢曼并没有告诉我这些，毕业后我与她的联系也少，只知道毕业后她继续读研，后来又留校。至于其他，真是知道得很少。我岔开话题，说那你先和卢曼说说话，我还得去准备晚饭呢。
　　肖薇说：＂需要什么帮忙的，别客气！＂
　　卢曼拉她坐下，说：＂我们对做饭都一窍不通，就别去给他添乱了。＂
　　肖薇笑道：＂那真是太辛苦你了。＂
　　我说：＂一会你们别嫌弃我手艺瞥就是了。＂
　　肖薇说：＂怎么会呢？＂
　　卢曼她们去客厅坐下，我重新回到厨房。不久赵磊也是一个人过来。我问他老婆怎么没来？他说她们单位聚餐，我也没把这事给她说，现在我们几个，不又像回到大学时代了吗？
　　大四的时候，我们在外边租了房子。确切地说，只是厨房。卢曼说实在不想吃食堂里的饭了，赵磊也在一旁鼓动我，说我们租个厨房，过回四川人的生活。整天面食吃得他全身难受，而食堂的米饭又难以下咽。我也觉得这个注意不错，于是我们大家一起凑钱，租了一间房子，添置了做饭的家伙。一切准备妥当，我们开始分工。我和卢曼是恋人，自然经常在一起，买菜做饭算我们，赵磊就只负责洗碗。后来，菜市场上就经常出现我俩的身影。肖薇的家就在这座城市，只是偶尔到我们这个小食堂来吃饭。
　　为了这顿饭，我算是精心准备了。虽然辛苦了一下午，大家还算高兴，谁也没提我和卢曼之前的事情。只是畅谈大学的时光，感叹时光荏苒。说起现在各自的生活，谁都埋怨现在社会压力之大，有时候都有逃离的想法了。
　　肖薇说，过完年她要去美国，签证马上就要办下来了，想去充实下自己。
　　我笑：＂你一个学中文的跑去美国充实个啥？＂
　　肖薇说：＂去见见世面呗。反正研究生学的是对外汉语，男朋友也在那边，什么都安排好了，先去那边一所学校当汉语老师。＂
　　赵磊接过她的话，＂那也好，在国外做老师肯定比在国内好。说实在的，现在我觉得自己这老师当得是越来越郁闷了。＂
　　我说：＂兄弟，你可别这样说，你可是还肩负着我的理想呢。＂
　　赵磊笑着说：＂教育是一种理想，既然是理想，它总会在现实面前表现得脆弱。正因为是老师，我才有这样深刻的体会，在现实面前，关于教育的理想有时候会变成一种折磨你的毒药。你满腔的热情会被残酷的现实彻底摧毁，学生、领导、家长、环境……这一个个摆在理想面前的现实，让你那理想的教育像天上的烟云，随风飘散。＂
　　肖薇说：＂恩，真是这样。现在大学也一样，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老师没心思做研究，学生没心思学习。 一学期下来，我连班上有的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有的学生似乎都没见过，不知道一天在忙什么。＂
　　卢曼说：＂那也没办法。现在这社会让大家都变得浮躁。我这工作也不轻松，累得很，一个稿子审来审去，定稿的文章都不知道还是不是自己写的了，可又有什么办法，这就叫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
　　我叹了口气，＂哎，现在做哪个行业不是这样啊。最近我才郁闷呢，这行情还不知道会怎么糟糕！＂
　　肖薇说：＂也该糟糕了。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反感过这座城市，现在这房价就像坐了火箭，高得吓人。天天堵车，完全不像小时候的样子了。＂
　　肖薇的话说得大家都深有感触，虽然我们几个并没有在这座城市长大，但是也眼看着这十年来这座城市的高速发展，车越来越多，坐车越来越难；楼越修越多，房价却越来越贵。从03年开始，房价就开始疯涨，国家调控政策出了一条又一条，可这些政策就像是房价下一轮疯涨的提前预告，短暂的打压一定会迎来新一轮的暴涨。
　　赵磊问我：＂你说现在这行情房价到头了没？房价还会涨吗？＂
　　我说：＂这个不好说。虽然现在不太好，人们观望情绪浓厚，但是中国人这些年投机取巧惯了，投资房产多赚钱啊。怎么？你有打算再买一套？＂
　　赵磊说：＂买个屁。现在还背着一屁股的债呢。就现在供的这套房子都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还买？你当房子是大白菜啊。我们这些靠死工资吃饭的人，哪有你刘老板潇洒？＂
　　我说：＂你就别挖苦我了，你以为我就容易啊。我还不是背着一屁股债，手底下还有十几号人眼巴巴地等着你吃饭，这些辛苦你能体会啊？＂
　　肖薇说：＂师哥，你就别在我们面前诉苦了，这些年只要和房子沾点边的，哪个又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
　　我说：＂那些搞房地产的是，我们干的这行也就混口饭吃。我们挣的那点佣金比起人家搞开发的可差远了，说白了，也就是客户给我们点跑腿费。＂
　　赵磊说：＂算了，我们就别探讨这些了，反正现在大家也不需要，这房价爱涨不涨，管他呢。时间不早了，肖薇，咱俩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说：＂你听听我们人民教师这话说得多暧昧，还咱俩早点休息。现在可是双休，你们这些公职人员又不上班，那么着急干什么？＂
　　赵磊说：＂你娃到现在都还是这副德行，好端端的话都被你理解歪了。你不考虑自己，也为卢曼想想。＂
　　卢曼说：＂没关系，再多坐会呗，毕业这么多年，我们也难得聚在一起，还有好多话想说呢。＂
　　肖薇看看时间，起身说：＂的确不早了。那我们先走了，曼曼现在身体虚弱，肚子里又怀了娃娃。师哥，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哦。＂
　　我说：＂这个你就放心吧。＂
　　赵磊他们走后，我对卢曼说：＂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公司还有点事情，我想把手上的房子处理下，现在这行情不太好。＂
　　卢曼说：＂你也别太操心了。要是当初你不做这个，也许我们大家都好。＂
　　我说：＂既然选择了，就只能一路走下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算经历了些风浪，话说回来，大家都不容易。＂
　　卢曼说：＂对了，元旦我表弟要来家里，你也见见，别一到节假日就不见你的踪影。 ＂
　　我说：＂你什么时候来了个表弟？＂
　　卢曼说：＂今年刚到这里上大学，我三姨的孩子。＂
　　我点点头：＂知道了。＂
　　这段时间，我与卢曼其实交流并不多，我小心翼翼维系着我们曾经破碎的感情，从我们相恋到现在，刚好七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七年之痒，从当初的甜言蜜语、如胶似漆到后来争吵不断、冷战到底，仿佛恍如隔世。其实我们都知道，彼此深爱着对方，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很多时候 , 我们都会把自己生活的环境看作是一座围城，我们总是不满意自己的现状，希望达到一种与想象吻合的满足，可现实往往不是那样，那么只有在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中自我安慰。我们曾经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我们曾经接受不同的教育，于是我们拥有各自独立的性格，只能在个性中寻求普遍的认同。离得越近，看得越清，对彼此的期望太高，失望自然也就越大了。也许，这也算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