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外的哀乐

　　响过一夜鞭炮之后，围墙外第二天响起了哀乐，我的心不由得一颤，没想到我真的说中了。
　　晚上九点多时候哀乐停了，突然从围墙外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歌声，还伴有乐队的伴奏，有些不明白的学生问我，＂老师，人过世了为什么要唱歌呢？＂我想这些孩子大抵是从乡下来的，乡下一般人过世了之后是女亲属在灵前哭灵的，特别是逝者的女儿那真是哭得肝肠寸断，巴不得一下子把父母亲的好全开张单子列出来，即使平时再不孝顺的女儿这一回也会真哭一回了。有些孝顺的女儿哭得伤心，或者逝者本人在邻里的名声好，旁边来看老（乡下称吊唁逝者为看老）的邻里都会跟着擦眼泪，这就是乡下最朴素的感情，虽然久了也会和陶渊明说的一样，＂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乡下人现在有人过世了其实也请人唱歌的，只是乡下请人唱的歌叫＂孝歌＂，多是女儿出钱，有钱的人家一般会唱三四个晚上的＂孝歌＂，没钱的人家唱一个晚上，甚或是不唱，真请乐队来唱歌的甚是少见，当然各地习俗不一样，情况都不一样，只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哀伤的鞭炮声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哭声，散发着相同的撕心裂肺的悲伤。
　　有人过世了唱歌吵闹了点在中国是都能容忍的，毕竟这吵闹这辈子也就这一回，当然很少有人能够一辈子这样吵闹上两回，真要那样，那真是活见鬼了。乡下人请唱＂孝歌＂的一般唱的都是故事，一个女子用哀伤的歌声述父母亲的劳作和对儿女的好，边上一个道士用足了劲吹唢呐。城里的乐队很难唱出这种东西，最多也就是那首《父亲》，或者《母亲》，而那架子鼓一打，把一点悲伤全给敲走了。我从未去城里听过逝者请的乐队唱歌，因为他们唱歌时还要喊人鼓掌，唱完以后也要人鼓掌，倒像是那些明星开演唱会，而这些唱歌的人一般都是难以入流的歌手，入流的歌手都去歌厅赚钱去了，很难流落到这样的地方来。只是这一次不去听也得听了，隔着围墙不但听得到架子鼓的声音，连掌声都可以听得真切。
　　半夜还有学生跟着外面乐队一起吼歌，我本想出去制止，后来一想，他们这些年轻的生命现在是无法懂得这些悲伤的。我只是坐在电脑前，只要没有什么大的乱子就让他们去吼好了，就当是他们也发泄一下他们心里的压抑，也许他们的吼声里也就我们不懂的悲伤。他们就像我小时候一样，吼不了多久就会一个个乖乖地睡着。他们的高兴和悲伤一样都是无法维持长久的，最多也就是拿出来晒一晒，然后就一切归于平静了。
　　果然，到了十二点，寝室里再也没有吼声了，这时倒是老天配合起来了，下起了小雨，外面的乐队也停了，我以为结束了，准备睡。刚脱下衣服，一阵我熟悉的唢呐声飞过围墙飘了过来，多亏了我睡起觉来是连雷公都奈何不了的。我拉过被子，熄了灯，自去睡了，就让这唢呐作我的催眠曲，如果太安静有时还真的会害怕。
　　第二天早晨醒来，外面又劈哩叭啦响起了鞭炮声，熟悉的唢呐声也响了起来，我听唢呐声知道应该是逝者出殡了，从此青山为家，绿树做伴，虽然安静，却算不上寂寞，毕竟寂寞已经永远成为了过去。此时的安静，或许正是一种超脱。
　　晚上有学生上机喊我一起去和他们上网，我拒绝了，机房网速太慢，再说我不太喜欢上网，每次上网看完新闻就不知道做些什么，打开QQ ，一堆的人在线，却不知道找谁说话。那个我想说话的QQ 永远是灰色的，不知道是没上线，还是故意隐身了。
　　想着那些痴痴得等了一周才可以上一次的学生，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会看见他们不想见到的灰色头像。
　　如果是那样，希望机房的网线不要总是掉线了。
　　但愿网长久，千里共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