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没了的雨

　　这雨，没完没了。
　　从昨天晚上一直下到今天早晨，苗苗把我从睡梦唤醒的时候，听见的便只有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这小家伙今天不知道怎么这么自觉，我还没醒，他倒是先醒了。我看了看手机，天啊，才六点过几分，我伸了个懒腰对苗苗说，苗苗，还睡会儿，早呢？苗苗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爸爸，今天要跳舞呢？原来他是惦记这个，六一儿童节快到了，苗苗幼儿园今天下午表演节目，然后就放假了。难得小家伙有这个心情，平时作业都不愿意做的，今天对跳舞倒这么认真，不愿扫了他的兴，我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
　　穿好衣服给他倒水洗脸，他别过头对我说，爸爸，我在学校会自己洗了，我自己洗。我拿着手巾的手停在他的脸前，把手巾递给他，他拿着手巾在脸上抹，虽然只在脸中心的位置抹了几下，但的确已经有那股架势了，我仔细地捧着他的小脸看了一阵子，天啊，这小子已经长大了，我竟然没有发觉。洗完脸他抢着要去倒水，才走几步，啪，脸盆掉地上，水泼了一地，他妈妈在床上喊，又把什么打破了？我赶紧说，没有，没有。然后把脸盆放好，拿拖把拖地，苗苗跟在后面像做错事了的孩子，我赶紧安慰他，苗苗，没事，以后小心了。
　　临出门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再三审视自己，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除了胡子比以前更扎手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啊，皮还是那样厚，皱纹好像也没增加，头发还好，全是黑的，仅有的几根白头发早在睡觉的时候被苗苗扯去当玩具了。我还在看，苗苗站在门口喊，爸爸，快点了，要迟到了。我回过头再了一眼自己，跑步到他面前，看来以前对他的种种担心都是多余的，他在慢慢长大，正如我在慢慢老去，他的长大是必然的，就像我的老去。他会慢慢学会照顾自己，而我也应该慢慢学会照顾自己了。
　　到一楼的时候父亲已经等在门口，边递过一把雨伞，边对我说，你要背着他，免得他踩水把鞋打湿了。我蹲下来让他趴在我背上，他打着伞，他还是不会打伞，两个小手环着我的脖子，伞的把勒着我的喉咙，让我有点喘不气来。走了不远，我估计父亲已经看不到我俩了，我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走，叮嘱他不要踩着水。他小心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前些天送他去幼儿园他都是跑着走的，根本不会如此规矩。
　　这雨，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没有大，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看了一下手机，刚七点，我想今天应该是第一个到幼儿园，今天应该受幼儿园老师表扬了。苗苗五岁了，我还没有受他幼儿园老师表扬过，走到买早餐的地方，我问他吃什么，他摇着头说，爸爸，我不吃。这孩子激动得饭都不要吃了，平时都是一瓶牛奶，两个包子，我对他说，不吃饭不行，吃什么，快说。他指着牛奶对阿姨说，一瓶牛奶。结果就拿了一瓶牛奶，再不肯要其他的东西。
　　到了学校门口，幼儿园的阿姨已经在门口等，苗苗进幼儿园的时候回过头对我说，爸爸，你看，我鞋子没有湿吧。我朝他笑着点头，是的，鞋子没有湿。他说完就跑了进去，我听见里面已经有不少小朋友在唱歌，只好对着幼儿园的阿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敢找她要表扬了，幼儿园的阿姨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今天很早啊！我赶紧说，不早了，别的小朋友都来了。我问她，这下雨怎么表演？这幼儿园就是一私人办的小幼儿园，没有室内表演场地，幼儿园的阿姨笑着说，等雨停吧，有一年也是等到下午四点多。
　　回到家，父亲对我说，下午苗苗表演节目，要记得去看啊！我说记得，这哪会忘记呢，也不敢忘记啊。
　　打开门，地上还是湿的，照着我的影子，我摸了摸下巴，那影子也摸了摸了下巴，我对着影子说，我老了，你会老吗？
　　影子沉默，只有雨还在敲打着窗户。
　　像有了孩子的父亲，没完没了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