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年集忆昔

　　家乡＂年集＂忆昔
　　虽然离开家乡已经几十年了，但在家乡赶年集的情景依然在脑海里重演。所谓年集就是过了腊月二十以后的集市，此时集市上卖的东西大多为老百姓准备过年的物品。因为时
　　间已近年下，所以称年集。
　　小时候经常跟着大人去赶年集，家乡的年集离我们村只有3华里，远的也才7华里。赋闲了一冬的人们赶年集一是为了买年货，二为了消遣。我们那里村子稠密，2华里就一个村子。甚至坑东坑西各有村子，或寨里寨外就隔开了村子。三里五村的许多人都认识，到集市去不光是买年货，也为了见见熟人聊聊天，絮叨絮叨旧情，一举多得。心情也随着年下的临近而兴奋。
　　平时逢农历二、五、八日的集市，腊月二十开始，就天天有集了，过了腊月二十年味一天浓似一天，这时赶集叫赶＂年集＂。远近的人们陆续去集上置办年货。俗话说，穷年不穷节。再穷的人家也要筹钱买鲜菜和海带、金针（黄花菜）
　　核桃、柿饼之类的干菜干果。家家户户有猪的杀猪，没猪的就去集上割肉，肉架子也是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另外还要买、绿、黄、紫、蓝色纸，铰成花样贴在门头、门框等地方，以烘托节日气氛。更重要的是还要买天爷、灶神爷、财神爷等神像回家供奉起来。买神像叫请神像，以显示对神的恭敬之意。那时的神像都是木板套印的，颜色鲜艳悦目。＂文革＂期间没有人敢卖神像（神皮），因为那是迷信品。人们就请有文化的人拿黄纸折牌位写神牌位。＂文化革命＂后期就＂犹抱琵琶半遮面＂了，卖神像的找个地方偷偷
　　卖，见穿制服的人来了，他们收拾了神皮藏起来，站起来装作一本正经赶集的人。
　　腊月二十三是祭灶日，傍晚在灶君爷搁板上供奉上灶王
　　爷上天所骑马匹吃的草料和水，当然让灶君爷吃的芝麻糖是必不可少的。芝麻糖是用麦芽糖和芝麻做的，吃起来很黏，据说是用来粘灶王爷嘴的。让他上天好话多说，赖话不提。等灶君爷吃饱喝足了， 照例要把锅灶上方墙上贴灶君爷的神像或牌位揭下来，让他 ＂上天言好事＂。除夕这天早上再把灶君爷请回来，让他＂下界降吉祥。＂
　　在集市上人们还要买香、箔之类的祀奉品，以便春节祭祀先人和供奉各路神仙。我们县一个香生产基地，地处冀豫交界处，比较偏僻，山高皇帝远，虽不敢明目张胆的生产，却也安全无恙。几乎家家户户用松柏锯末、松壳和榆皮面掺
　　起来做香。就是＂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最疯狂的年代，仍然偷偷生产。改革开放后，这里成了做香基地，生产的香广销各地。
　　年集上最显出的特点就是一个字挤，人们挤挤搡搡，人头攒动。大闺女小媳妇也穿插其中，小孩子在人缝里钻来钻去，似乎很受用。人们忙着各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从没有因
　　碰撞或踩脚而发生争吵的事情。把老百姓忍让、宽厚、平和的品德表现得淋漓尽致。
　　集市上卖年货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形成独特的集市交响
　　曲。卖调料的一边用小石磨拐香料，一边口里不停地唱，＂走的走，买的买，老王的调料卖的快……＂音调抑扬顿挫，好听极了，常常吸引众多买调料的买主和驻足听唱的人。
　　集市上卖煎灌肠、卖煎凉粉的，口里也不停的吆喝，与其他吆喝声汇成交响曲中独特分部曲，＂煎灌肠，又香有好吃的煎灌肠——＂卖煎凉粉的一边翻动凉粉，也不甘示弱，＂煎凉粉——老头儿、老婆儿不硌牙——＂他们在街边各支一只带沿儿的煎鏊子，夹在摊贩儿中。鏊子里面的油＂吱吱＂响着煎灌肠，灌肠皮卷了出来，油漉漉的，让人垂涎欲滴。
　　那煎凉粉的用锅铲翻动颤巍巍的凉粉块儿，凉粉块煎成香喷喷的焦痂，看着立马就口水溢满口腔。卖凉粉的还不时开玩笑，＂你别学结巴舌，吃-——吃——末了来个‘吃不起’＂。
　　集市上卖小孩子喜欢的糖葫芦和女孩子头上插的鲜花的，穿插在人群中，一边走动一边吆喝。＂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鲜花不贵——女孩子离不了——＂只见卖糖葫芦和卖鲜花的小贩儿肩上扛着一根不粗不细的棍子，上头捆绑着一掐多粗的麦秸捆。上面插满了发着亮光的鲜红的糖葫芦或姹紫嫣红的鲜花，那糖葫芦上的糖似乎要流下来糖汁；那鲜花也提前把春天打扮起来。他们面前常常站着一圈儿小孩子仰着脸期待大人的慷慨。
　　要说叫卖最起劲的当属卖鞭炮的。他们大都是自产自销。在集市上一字排开，分别站在大方桌上，居高临下，不时点一个两响炮，勾引人们的购买欲望。卖炮的你点一挂炮，吸引顾客，另一个为了把顾客吸引到自己身边来，也不甘落后。你方响罢，他方响。此起彼伏，集市上鞭炮声常常不绝于耳，把年集的节日气氛烘托得热热闹闹。
　　卖鞭炮的最不愿意听的话就是说他的鞭炮不响，他会掀开放炮的木箱子，毫不犹豫地顺手从里面拿出一把鞭炮，站在桌子上，扯开炮封，也不用竿子挑，用手捏住一头儿，弯腰拔出插在桌子缝中燃着的香，点燃炮捻儿，顿时鞭炮炸豆似的＂砰砰啪啪＂炸响开来，以此来显示自己鞭炮的质量。口里夸耀：＂谁说我的炮不响，个个炸响。＂人们蜂拥而上，争先买炮。卖炮人一边收钱，一边递炮，还不停地吆喝，交易中双方都带着满足。实际上鞭炮炸响才是过年的重要标
　　志，没有炮响就称不上年集年味。
　　自从赶了年集，每个村子的鞭炮声就不绝于耳，尤其是两响炮，底下一声闷响，上了天的第二响则像集聚了无数能量的踢脚毫无拘束地炸响。这炸响像邀约，你点响一个，马上就有应约，于是一个或多个两响炮在天空炸响。把年关衬
　　得极富年味。似乎兴奋地告诉人们，年下来到了，赶紧准备过年的东西吧。
　　因为诸种原因，现在空气污染严重，为了人民的身体健康，禁止燃放鞭炮，是对人民负责。不过农村集市照样热热闹闹，过年也是对自己一年辛勤劳动的犒赏、休憩与狂欢。
　　原载 浓农乡土 2019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