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作家秋水深情美文月是小时圆

　　月是小时圆
　　秋水
　　又是一年中秋节，举国同庆赏明月，今夜我赏的是校园的圆月，纵是天涯共此时，此刻，我惦念的依旧是母亲屋顶的月亮。
　　母亲没有多少文化，父亲也不擅长讲故事，他们只会认真地过日子。＂宁穷一年，不穷一天！＂是父亲的观念，＂逢年过节就要有过节的样子＂是母亲的口头禅，虽然经济拮据，生活贫寒，但是我们的节日总是被母亲用烟火填补得满满当当。母亲会在整个腊月就开始忙着过年，四月底就开始忙着搓花花绳，即使是在秋收的大忙季节，母亲照样会老早从地里回来给我们忙着准备八月十五的午饭，忙完一天之后，晚上照样会很浓重地献月亮。
　　小时候中秋节在父母嘴里就是八月十五，他们不习惯说那些文绉绉的词语，他们会用最简单的形式表达最明确的意思，＂春节＂在他们口中就是＂过年＂，端午在他们口中就是＂五月单五＂，七夕就是＂七月七＂······虽说八月十五有团圆的文化内涵，但是我们在乎的并不是团圆，因为我们都习惯了团圆，一日三餐全家人都在一起，我们在乎的是中午的大肉米饭和晚上的点心。每年的八月十五，正是秋收时节，无论是丰收还是欠收，吃一顿香喷喷的大肉米饭，买一包烧纸包的八个点心，一般来说还是能够做到的。
　　中午的大肉米饭仅仅只是节日的象征，真正的中秋是晚上的月亮和月饼。清楚得记得小时候的歌曲＂八月十五月儿圆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啊，一片月饼一片情啊······＂八月十五的关键词就是＂月亮＂和＂月饼＂和＂情＂。小时候所谓的月饼就是点心，这点心就是用来祭献月亮的。
　　晚上，忙碌一天的母亲会在晚饭后摆出各种献果，贫寒的家庭不会买多少东西，但是仪式感却少不了，地里的花生，门前的核桃，地头的柿子，东家院子的梨、西家院子的苹果，偶尔也会买点毛栗，最高档的就是代销店的点心，这些都是月亮的献果，在我们眼里都是＂圣果＂。
　　母亲献过月亮后，还要从前院到后院给各路神仙逐个上香，一般是从灶神到仓神到井神到门神······其实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母亲都会上一遍香，母亲已经坚持了一辈子，虽说母亲现在已经年近八旬无法下跪磕头的，但依旧会上香作揖的。
　　在农村，皎洁的月光我们司空见惯，宁静的夜晚我们也习以为常，只是稀罕那月宫中的嫦娥和嫦娥吃过的献果。母亲上香的过程中，我们姊妹四个就在门口遥望月中的嫦娥，想象嫦娥的飘飘仙袂，想象嫦娥的玉容娇姿，想象嫦娥偷吃献果的兰花指，朱丹唇······为了不惊动嫦娥，我们也曾偷偷躲在门后，看嫦娥会不会下来吃我们的献果。虽说我们始终没有看到嫦娥下来，但是我们坚信嫦娥来过我们家。等到母亲上香完毕，我们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分享这些献果，我们相信这些月亮吃过的献果，如同母亲从庙里带回来的的献果一样，都是有灵性的，所以必须人人一份，即使我们全家人都不喜欢吃甜食，但是吃那一口点心总是很虔诚，先揭开上面脆生生的皮放到嘴里，再小心掰开，黑芝麻，白冰糖，核桃仁，花生仁，瓜子仁，配上青红丝，甚是好看，轻咬点心馅，酥软，香甜，有时还会听到冰糖的＂咯嘣＂声。
　　那时候的中秋节就是期盼节，父母期盼着丰收，我们期盼着核桃毛栗和月饼，却很少想到团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只是觉得好听，＂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感觉是游子的事，＂海上共明月，天涯共此时＂也不过就是文人多情而已······
　　开枝散叶后，才知道中秋节团圆的伤痛了，我成了一个真正的客人。再和父母一起赏月已经成为一种奢望，最多也就是回家吃一顿饭，领着孩子，拿着行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给父母的就是核桃、毛栗、橘子、苹果、香蕉、石榴、月饼······回到自己家中，对月相思成了常态，常常在中秋晚上默念＂千里共婵娟＂，但是月圆人难圆。陪着母亲一起看月亮吃月饼的人越来越少，开始还有哥嫂、侄子侄女们，后来侄子侄女们都难在身边，母亲只剩下哥嫂片刻的陪伴了。
　　每年八月十五，母亲吃完晚饭后依旧会给各路神仙逐个上香，只是最近几年多了一个灵位——父亲的灵位。母亲不用再等月亮吃完后才给父亲吃各种鲜果，而是让父亲和月亮同时吃各种献果。前年中秋，我在家陪着母亲，母亲献过月亮就献父亲，嘴里念叨着：＂你好好吃噶，别操心家里了，娃啥都好着！＂边说边换下中午给父亲献的饭。我跟在拄着拐杖、佝偻着身体的母亲身后，潸然泪下。曾经只是期盼丰收和献果的八月十五，今日更多的是期盼团圆，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团圆永远难以再有了。小时不懂中秋诗，懂时已是诗中人，原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一种无处诉说的切肤之痛，＂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是一种直达云霄的孤独！＂但愿人长久＂也是一种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中秋夜想着小时的圆月暗自流泪已成了习惯，在泪水浸泡过的文字中寻找小时的圆月也成了中秋的样子······
　　今夜，明月刚刚升起，我便回屋，用相思缀文，只为寻找昔时的圆月和亲人······
　　（2021年9月21夜）
　　秋水，本名魏飞，槐芽中学教师。品味经典，汲取先哲智慧；默默写作，与灵魂对话；用心诵读，传递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