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谁还没自作多情过？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青年。那年腊月二十几号，我只身从北京回湖北，乘火车下九江站之后，转车到码头准备坐船回家。
　　开船定在下午四点钟，时间尚早，我坐在岸边路牙石上休息，观望着长江上来往的大小船只，浑浊的江水奔腾向东，客船上的水手正在里外忙活着……不一会儿，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浑身酒气，面红如赤，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人步伐凌乱，身体摇晃。刚在还在优哉游哉的船长，见此情形，一脚踩熄烟蒂，健步下船，搀扶醉汉上船。
　　＂喝成这样，还能找着上船的路？＂船长直摇头，＂马上过年，万一跌落水里怎么办？＂
　　惊鸿一瞥，人间一别
　　醉汉一落排椅，一人占定一排座位，倒头就睡，几秒钟鼾声如雷。此时已是腊月，船外风声喇喇作响，和衣醉汉毫无察觉，恰如躺在自家床上一般，轻松写意。
　　醉汉刚消停，一位衣着时髦的小姑娘出现在码头，她背着双肩包，左手拎着两盒南京特产，右手推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许是匆匆忙忙赶时间，许是行李太沉，小姑娘脸颊红红的，她在我身旁停稳箱子，掏出纸巾擦汗。
　　＂去**镇的船是在这儿坐吧？＂姑娘用方言问我。
　　＂是在这里坐的。＂我也用方言回复。
　　＂刚才有个醉汉，已经上船了是吗？＂她又问。
　　＂喏，在船上了。＂我指着客船回道。
　　拖着沉重行李的女孩，使我想起了这个颇觉尴尬的故事。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这么多人，睡得不管不顾。真丢人！＂小姑娘气呼呼地说，＂我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累够呛！＂
　　＂需要帮助吗？＂见小姑娘是同乡，长相又水灵，我热情招呼。
　　＂那谢谢你了！我也真是没力气了。＂
　　我帮着对方把所有东西都搬上船，她就在醉汉后排座椅上安营扎寨。一边搬东西，小姑娘一边夸我：＂还是小哥哥你这样的人靠谱，找对象也要找你这样的才行。像这等醉鬼一样的男人，根本靠不住。＂我脸皮薄，头一次被小姑娘这么一通夸，很是难为情，但心里挺受用。仔细瞅了瞅这姑娘，长相清秀，说话头头是道，趁此机会，相互认识一下挺好的，说不定，坐一趟船，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有些人已经快忘记，不为了写头条我也记不起。
　　正当我遐想连篇的时候，乘客也陆续上船了。许是开门过于频繁进了冷风，醉汉竟＂哇啦＂吐了一地，秽物都溅到了我的鞋面上，我有些气恼。小姑娘连连说着不好意思，她掏出湿纸巾，蹲下身把我鞋面擦得干干净净，我十分感动，觉得小姑娘太善解人意了。接着，小姑娘又从船长那里借来扫把、铲子，把秽物铲掉，然后拎着拖把就着江水来回拖了几遍地板，才清除了船舱中的秽物和异味儿。大家都说这是个勤劳、善良的好姑娘。像这种人美心更美的姑娘，我也为她点赞。
　　乘船途中，我和小姑娘聊着天，时间过得特别快。对于她的工作情况，我也有了一些粗浅的了解，互相记了电话，约定有时间一起交流。我笑着说：＂希望我们俩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当然！＂她声音清脆，＂不过你在北京，我在南京，就是远了点。＂
　　当初坐过的那趟船，多年前已经停航。
　　说话间，船缓缓靠岸，小姑娘起身道：＂到我家门口了，我下船了，再见！＂我站起身来，刚要跟她说再见，只见她提溜着前排醉汉的耳朵，气呼呼地说，＂猪头，快醒醒！让你来接我，你在九江一个人都能喝醉，真是服了。＂见我一脸惊诧，小姑娘不无歉意，＂不好意思，这是我对象，他今天到九江接我，不料中午自己喝多了。＂
　　醉汉揉揉眼睛，观望四周，还有些懵，又似乎清醒了许多，他醒悟过来，伸手推着小姑娘的粉色行李箱向舱门走去。
　　这俩人就在我们的注视中，搀扶着下了船。
　　一直到他们消失在水天之外，我心里还在兀自尴尬。打那以后，我和那个小姑娘再也没有联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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