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故事。 01：什么是江湖？ 江湖的定义很广泛，古代认为江湖是一种野生的民间状态，近现代则认为江湖是侠客们的世界以及黑社会帮派的打打杀杀。其实，还是古龙那句话说的贴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说起江湖，大家都不陌生，作为一个武打和武打小说生产大国，我们从小就是看着屏幕上和书里的各种江湖恩怨长大的。那么＂江湖＂二字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是一种地理概念还是一种文化概念，这个聊起来就非常有意思了。 ＂江湖＂两字拆开，可指地理上的三江五湖，但＂江湖＂两字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词语，在中国文化中便有了无限可能的解读性。《庄子·大宗师》里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里的江湖指的即是广阔逍遥、让人不受约束的地方。北宋范仲淹在《岳阳楼记》里写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里的江湖则更进一步落地，有了今天我们谈论＂江湖＂概念的雏形，指的是民间社会，有与朝廷相对的意思。 在范仲淹的思想里，所谓的江湖是一个远离官府政权，有着自己的一套游戏规则的地方。是另外一个不受管辖的、野生的世界。只是到了近现代以后，由于受到武侠小说的影响，江湖便成了侠客们的活动范围，和黑社会的代称。 先说侠客，这个很有意思，江湖一旦跟侠客结合在一起，便构成了非常典型的中国传统古代世界。并且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很多定律，比如说：悦来客栈是古代最大的连锁客栈、旷世高人一般都是干巴瘦的白胡子老头、侠客们使出必杀技的时候要做很多花哨的动作，还要做上一两分钟，但敌人决不会乘机偷袭，尽管这是个好机会、少林图书馆经常失窃、市场里卖猪肉的永远是胖子、朝廷的大将军全都是白菜，其实公公才是高手、在一条笔直的街道被人追杀，尽管有很多事要做，但弄翻两旁的小摊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武侠小说里的江湖，有着自己的套路和规矩，说话办事，都得照着这个规矩来，江湖就是规矩嘛。并且这个江湖还带有一定的神秘性，在一篇古代人写的笔记里，说是有一个书生，自小习武，轻功特别厉害，能够沿着墙面走上十几步掉不下来，邻人都争着跟他结交，书生也很得意，自诩为江湖中人。 后来书生进京赶考，有一群人说久仰他大名，邀请他表演，书生便露了一手。结果这群人大失所望，他们纷纷展示自己的绝技，每个人都不知道比书生厉害了多少，翻屋越墙，如履平地。原来这群人本是大盗，久闻书生大名，想纳他入伙，没想到却是一个二把刀。书生大汗淋漓，才明白自己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江湖高手，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在人前炫技。 这是古代的江湖世界，那么到了近现代，传统意义上的侠客已经消亡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不受官府势力管辖的帮派文化，也就是黑社会。江湖文化，俨然已经变成了帮派文化的代称。其实这是一种误解。 有很多人，都喜欢称自己是＂跑江湖＂的。其实这个词语，本源于佛教词汇。说的是在禅宗六祖之后，有两位最出名的高僧大德，一位是马祖道一，另一位是石头希迁，前者在江西，后者在湖南。坐下弟子们为了亲近他们，时常聆听他们的教诲，必须于江西、湖南两地奔波往来，被后人称为＂跑江湖＂。后来又泛指到古代民间以卖艺、算卦、相面、卖药等为职业，来往各地谋求生活的一种代称。 说句题外话，从这里能够看出来，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对于中国本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佛教不仅影响了中国的宫廷文化，让历朝历代的很多统治者都成为了佛教徒，而且还对雕塑、诗歌、绘画、等文学艺术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像北派禅宗主张＂渐修＂，南派禅宗主张＂顿悟＂，而这直接影响了古代画坛，最终出现了工艺与写意两个绘画种类。＂江湖＂一词，细细品味的话，也有佛教的味道在里头，除此外，还有道教文化、民间文化、山水文化等各种杂糅其中，是一个十分具有开放性语境的词汇。 02：时代变了，江湖还有吗？ 电影《神鞭》里有一句经典台词：鞭没了，神留着！江湖不会消失，只会从一种方式转换成另一种方式，这是＂能量守恒定律＂。我们生活的都市，就是一个江湖，所以，不管你还是我，都是江湖人。 谈江湖，有一个特地的时代语境，一般指的是古代。那么进入现代社会以后，科技高速发展，经济主导一切，人类已经脱离了低级生产效率，转而跨向全球一体化，甚至已经开始登陆月球、探测火星……在这种迅猛的时代发展下，还有江湖吗？ 这个东西，要看我们怎么来理解了。套用＂能量守恒理论＂里的一句话，就是它不能被消灭，也不能被创造，只能由一种方式，转换为另一种方式。所以，江湖作为人们的一种生存状态，它也不会消失，从风林野店、响马镖局融入到了写字楼、CBD、各种开放或者不开放的小区里。 香港的古惑仔，黑社会，说它是江湖世界，其实也没错，因为它本来就是古代江湖的一脉传承。综观有清一朝，由于是异族统治，各地反清组织都风起云涌，层出不穷，像三合会、天地会这样的，都是诞生于那个年代，妥妥的江湖世界。后来随着局势动荡，这些帮会失去了在大陆生存的土壤，便迁徙到了香港、台湾、以及东南亚等地，慢慢演变为了现在的各种黑社会团体。 像香港比较出名的三合会，便是脱胎于反清组织＂天地会＂，也就是洪门，孙中山以及烈士秋瑾等也曾为洪门成员，包括中国致公党，也是脱胎于洪门的一个分支。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洪门是一个十分进步的爱国性组织。但是1911年清王朝覆灭之后，洪门由于突然失去目标而有些迷失方向，慢慢的便由一个爱国组织蜕变为了犯罪集团。 由历史的脉络可以看得出来，江湖不会断绝，它会换一种方式继续存在。就像古龙说的那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一个摆脱不了的世界。现在我们所生活的都市，其实就是一个大的江湖，每个人在这里生存着，各有各的路数，各有各的门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其实对于江湖的理解，也是随着年龄的不断变化而变化的。在很小的时候，我以为电影屏幕上演的打打杀杀就是江湖，长大了，看过香港电影古惑仔，以为帮派生涯就是江湖，后来成年了，踏入社会，才明白江湖其实就是这世界，江湖其实就是人心。这句话说来容易，却真正感悟到心胸里却很难。 可能我不是一个太守规矩的人，不愿意按照既定的套路生活，所以这些年，我经历的太多，算是真正有点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意思了。这是一份来自于时间和年龄的沉淀，它需要一个出口来排解。 江湖不一定是刀光剑影，江湖也可以是柴米油盐。江湖不一定是那些飞来飞去的大侠，江湖也可以是我们身边最普通的朋友。 03：谈谈都市里的江湖儿女 江湖上不只有尔虞我诈，还有光明磊落，不只有勾心斗角，还有威风堂堂。你我都是江湖人，那么咱们就亮出混江湖的风度来。千古文人侠客梦，让我们潇潇洒洒过一生。 老舍先生写过一部短篇小说，叫做《断魂枪》，这部小说非常短，描写的故事也很简单，就是说有一个叫做沙子龙的镖师，身怀＂五虎断魂枪＂的绝技，在江湖上名声很大。适逢满清末年，社会变动，世界范围内的工业革命开始兴起，走镖这一行当逐渐被火车和轮船所取代。 沙子龙于是隐居在闹市之中，再不展露自己的武艺，不论是谁过来拜访，一概不教。只有等晚上月朗星稀之时，他才会掩上小门，自己在院中耍上一套绝命枪法，然后摸着冰凉的枪身，回忆一下自己当年在荒林野店中的威风。 江湖儿女江湖老，江湖恩怨江湖了。沙子龙是一个典型的江湖中人，以至于当社会发生大的变革之时，他便觉得江湖没有了，之前属于他的那个世界，已经被大风吹了走，所以他便选择了这样一种隐居避世的方式，来过完自己的余生。 无独有偶，大约跟沙子龙同时代的日本，推翻了幕府统治，明治维新开始，颁布了＂废刀令＂，取消了武士阶层的特权。这等于从根本上摧毁了日本的＂江湖世界＂，武士阶层从此以后就消失了，幕府末年的那些剑客也成为了后人对于日本江湖世界的最后缅怀。像日本作家司马辽太郎，就写了很多关于幕末时期的剑客作品。所以，江湖这个概念，在整个东亚，可以说大体上都是相通的。 什么是江湖儿女？很简单，只要活在江湖里，那就是江湖儿女。既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你和我，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江湖儿女。职场有职场的江湖，草根有草根的江湖，做生意有做生意的江湖，总归到底，我们逃不了这＂江湖＂二字。 我写长篇小说《人在江湖》的时候，有人问我，都市江湖是个什么鬼？我说都市江湖，其实就是你我，就是众生，就是我们生活的这个残酷而又美好的世界。身为江湖儿女，我觉得我们可以过得更洒脱一些，毕竟江湖上不只有尔虞我诈，还有光明磊落，不只有勾心斗角，还有威风堂堂。千古文人侠客梦，只愿长醉不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