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作家秋水美文万爱千恩说不出口

　　万爱千恩说不出口    秋水
　　我是一个反应迟钝的人，提醒我每一个特殊日子的总是微信朋友圈；我是一个缺乏生活情趣的人，仪式感往往会让自己折腾地像瘪三。
　　周六晚上，翻看手机，朋友圈中无数的关于母亲的文章在提醒我：明天是母亲节。还好，自己歪打正着回来了，节日的仪式还要不要？
　　晚上躺在大炕上陪母亲看电视，我问母亲：＂妈，咱明天去街道吃饭吧。＂贫穷一生的母亲一辈子都视吃为大事，没有讲究过穿和住，更不要提什么逛了，即使在全民旅游盛行的今天，母亲也不会有这种＂奢望＂。母亲一辈子感受生活是否幸福的主要方式自然也是吃，对母亲而言，门口买一袋苹果就是一种幸福，吃一碟地摊上的面皮能回味几天，进饭店吃一顿常常能让她津津乐道好长一阵子。母亲表达爱的方式就是不辞劳苦地为我们做饭，一辈子都是围着锅台忙前忙后，每次我们回家，母亲总是整晌整晌钻在灶房，忙前忙后，变着花样给我们折腾各种＂美食＂。我对母亲表达爱的方式也多半都是与吃有关，买一份凉粉，买几斤水果，买点蔬菜，割点肉，偶然间买桶油，买袋米······
　　有时我也会带母亲去街道吃一顿饭，饭桌上的母亲总是像刘姥姥一样兴奋，一会儿说：＂人家把豆腐炒这么香！＂，一会儿说：＂这白菜汤还这么好喝！＂其实母亲的厨艺真的不错，曾经是村里土厨子的母亲，因为她的饭菜而获得了不少人的称赞，直到现在，我连母亲土豆丝的味道都炒不出来，更别说炒肉了。每次把肉买回去，侄子和儿子都会喊着：＂你别动！让我婆炒！＂虽说母亲厨艺很高，但母亲对街道的饭菜依旧是特别的喜欢，我想母亲喜欢的绝非是简单的饭菜，而应该是她眼中的儿女＂孝心＂。每次在饭店看到母亲这么高兴的时候，我虽也笑容满面，但心底常常是苦涩在翻动。
　　本以为母亲会高兴地同意去街道吃饭，没想到母亲说道：＂我这几天拉了两个礼，吃了几顿好吃的了。咱不浪费那钱了。＂
　　我嘴张了一下，本想告诉她明天是母亲节，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我知道母亲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母亲节这个节日，母亲在乎的节日只是每年的春节、端午、中秋和清明、十月一、冬至，别的节日对他来说都只是陌生的概念，即使每次告诉她节日名字。
　　我也不忍心说出＂母亲节＂这三个字，我知道我会心痛的。一辈子无私奉献的母亲，即使到了油将尽灯将熄的晚年，也不愿拖累儿女，即使到了百病缠身、步履蹒跚的状态，也不会要求儿女来伺候。每天拄着拐棍在她的灶房和菜地上忙碌，几乎是母亲生活的全部内容，对她来说，每天能够做三顿饭就是她最大的成功和享受。每每看着母亲拄着拐杖艰难的样子，负罪感常常袭上我的心头，我总是责备自己太不争气了，无力照顾年老体弱的母亲，责备自己的软弱无能，竟然无法带母亲出去满足她小小的心愿，＂子欲养而亲不在＂是一种撕心之痛，＂子欲善养而亲无能＂是一种纠心之殇，这辈子所欠不知何时能还······
　　第二天早晨母亲照旧是早早起来，悄悄穿上衣服，出去做饭了。每次回家都是这样，母亲经常会在头一天晚上说＂你明儿早晨不要起来，好好歇嘎，我给咱做饭。＂母亲也总会和我商量好做啥饭，多半都是时令性的美食。这次母亲是忙着去蒸洋槐花麦饭了，这洋槐花还是上周别人送的，她放在冰箱一直没有舍得吃，就等着我回来给我蒸麦饭。
　　母亲的手脚早已不如过去那样麻利了，动作一天比一天迟缓，做一顿简单的早饭都得一个多小时。等我起来后，母亲依旧在灶房忙着，麦饭才上了蒸屉，母亲坐在灶火给锅底添柴，＂你起来干啥呀，再睡噶么，我把饭还没做好。＂母亲笑着说，一半心疼，一半自责，＂睡不着了。＂转了一圈后，我出去打扫房子卫生了，千般情愫再次涌上心头······我打开手机QQ音乐，放着王琪的歌曲《万爱千恩》，音量调到最大，单曲循环，我知道和我一样音乐盲的母亲听不清也听不懂音乐，可自私的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那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得以宣泄。
　　歌曲在整个房间肆意飘荡着，我擦着沙发、茶几、桌子，时不时眼泪就掉了下来。是的，都说养儿是为了防老，可我却无法在你身边尽孝；即使你已经步履蹒跚，老态龙钟，你却始终说你啥都挺好；即使你已经白发苍苍，齿牙无几，可还依旧在为我操劳。
　　歌曲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质朴的歌词一次又一次敲打着我的灵魂。妈妈，请原谅我这不孝女，几十年来，始终没有给你说过一句＂我爱你＂，没说过一次＂谢谢＂，也始终没有活成你的骄傲。就让我暂且借王琪的歌声来表达这万爱千恩和愧疚之意：是不是我这辈子不撒手，下辈子我们还能遇到？
　　（2021年5月11日）
　　秋水，本名魏飞，槐芽中学教师。品味经典，汲取先哲智慧；默默写作，与灵魂对话；用心诵读，传递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