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20多岁的时候,曾经不畏强权,与官府和恶霸地主勇敢斗争。 我家门前半里路外的那栋豪宅里,住着一个大地主,叫周登云,他本人在湖北来凤县当国民党的县长。他的儿子叫周茂平。这个地主家的田地山林与我爷爷家接界。在杨树岗那块地的界段一端有一棵杨树,另一端在山岩上刻有一个十字为记。两端之间连成的直线就是地界,双方一直无争议。 可是,1948年秋,周家长子周茂平硬说在我们家界内约两丈多的田是他的田,横不讲理,仗势欺人。我爷爷就将有争议的地段的玉米提早收获,种上小麦。第二年春,周家命长工将我家田地的麦苗割去喂马。我爷爷非常生气,知道跟周茂平扯不清,决定找官府状告他们。他提笔写了状子,带上干粮,穿着草鞋奔赴百里外的长阳县城龙舟坪。他找到县衙门,面见县官,大呼要告状。县官面无表情,一边品着茶,一边慢条斯理地问:"你要告谁啊?为什么事要告啊?" 我爷爷说:"我要告我家门口的周家,他仗着他们家大业大有钱有势,家里还有长工,就欺人太甚,硬说我家的一部分田是他家的。本来,我们两家之间是有地界标志的,很多年都无争议。现在,地标界还在那里,他却把我家青苗割了喂马!强占我家土地!" 说完,我爷爷从衣袋里掏出状子,递到县官面前,说:"这是我写的状子,请县太爷过目。" 县太爷见我爷爷年尚青春,却识文断字,气宇不凡,义正辞严,到也暗暗称赏。县太爷接过状子,拿过眼睛戴上,认真看了一会儿,说:"你先回去等着!我们一定派人去查办。" 我爷爷怕他是推脱,就说:"那我先在县城住着等您消息吧。" 于是,我爷爷在县城找个地方住下了。想不到,这县官跟来凤县长周登云很熟。于是,他很快将这状子交给了一个人。谁呢?就是在长阳县城拥有半条街房产的邓靖陔手中。这富商邓靖陔不是别人,正是来凤县长周登云的岳父。想想吧,能在长阳县城半条街的房产,这样的人,还能不和官府相互勾结吗? 邓靖陔一看是告他的女婿家,连忙派人将我爷爷请去,倒也礼待三分。他请我爷爷在客座坐下,让下人敬了茶。然后,他坐在主位上,详细向我爷爷问了情况。我爷爷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坚定的地说:"邓老先生,您是长辈,当然懂这里面的道理。您看这事如果能得到很好的解决,也就算了。我只有一句话:这事我一定要讨个说法!我不相信,您和周县长都是很有身份的人,会不讲这个道理。我也不相信,国民党的官就能不分是非曲直!县里如果告不好,我还会继续往上面的官府去告!" 我爷爷语气平静,但话中有刚,态度坚决,正气凛然。 邓老爷暗暗思忖,没想到这个年青人虽然穷点,还是个厉害角色,看来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现在共产党势头越来越大,国民党的气数好像快不行了,往后的天下大势,谁能说得清哦?这年头,还是小心收敛点好。于是,他连忙陪着笑,说:"当然,当然。这事好商量,好商量。"邓老爷略一沉吟,笑着说:"这样吧,我给周登云写一封信,叫他迅速回家和解此案,你看怎样?" 我爷爷说:"那好吧,我相信邓老爷和周县长的为人。您看我大约要等多久?" "半个月之内。好不好?" "行,那我就在家等半个月。" 我爷爷回家了。果然,过了十多天后,周登云回家了。他备下一桌酒席,将我爷爷请去,举着酒杯说:"超群,你虽然是晚辈,但你年纪轻轻,能力出众,为人正直,我敬你一杯。"说完,举起酒杯,一仰头,干完了杯中酒。然后又对儿子周茂平说:"来,你给超群酌上酒,干一杯,以示和解。"周茂平冷着脸,不动。气氛顿时尴尬。周登云笑着,转脸对我爷爷说:"那这样吧,超群你看这地界的事,也说不清楚。你说这样,他说那样。我看吧,争议的地段,你们双方各人一半,怎么样?" 我爷爷立即沉下脸来,推开酒杯,对周登云说:"我今天来赴您这桌酒席,是看您的面子,也是相信您能讲公道,我才来。您是县长,比我们老百姓应该更懂道理。双方的地界地标至今还在在那里,那么多年里,从来没有争议。今年您儿子想占我家田地,突然就霸占了!还强词夺理!这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我也听说共产党在争夺天下的事。县长,您也好好掂量掂量,处事公道,积善于人,对您也会有好处。您刚才说,争议地界各分一半,实际上还是占了我家另一半的土地。周县长,您想想,换了您是我,您会同意吗?这不仅仅是土地的问题,也是侵犯我的尊严和权利!如果您当县长的也解决不好,我会继续上告!告到县里不行,我会告到省里,甚至去告到南京!您们好好想想吧!" 说着,我爷爷站起来就走。周登云毕竟是在外面做官的,也晓得一些形势,知道这事解决不好,也许对他会产生很不好的影响。于是在后面叫:"超群,先别走,我们再谈谈吧!" 周茂平不屑地冷笑一声,高声说:"爹,你就让他走!让他有本事告去!看他告不告得倒我们!我还就占定了那片地!" 我爷爷一听,回头冷冷直视着周茂平的双眼,目光像两把利刃一样,直盯得他有些发毛了。我爷爷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那你就等着吧!我就不相信,政府会不讲道理!我一定会告赢!" 我爷爷昂着头,大踏步地走出了周家的豪宅。 此后,我爷爷准备再告,哪怕告到南京中央政府,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结果,很快,在我们那里,共产党和国民党就打起来了。1949年,我们那里被解放军占领,一些地主权贵们都人心惶惶。1949年底,我们家乡解放了。1950年,土改工作组进村,农民协会成立,划定阶级成分。周登云家是恶霸地主,他本人又是国民党的恶官,被人民政府枪毙了。他的一大家子人包括老婆小老婆一大群人被扫地出门。他家剥削得来的土地房产,都归还给了人民。政府将那套豪宅分给了七户贫困的无地无房的农民。但周登云的家人,应该还是得到了安置的。因为我听母亲说,她儿媳妇因为有文化,后来还当老师,教过我母亲。 而我家,有田产,是自耕,所以,被划定为自耕中农。 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周登云家能够霸占我们家土地,对别人肯定劣迹更多吧!所幸,人民政府为我爷爷这样受压迫的广大农民伸了冤,报了仇。 我奶奶说,1949年解放前夕,当地的保长,甲长,地主,都躲起来了。解放军来后,我爷爷就出面迎接,跟解放军关系处得很好。后来我们家做斋时,解放军还来我们家了。地主向千程家有枪,解放军让他们交出来,后来这个当保长的向千程也被枪毙了。当地还有一些在解放前当官的,比如乡长彭顺风啊,乡政府的科长丁化名啊,他们捉兵拉夫,欺压百姓,有恶迹,都给枪毙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