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梦江南 这天早上,天还未放亮,李长杆子把上好柴花子打捆装上加架车,准备拉到崇庆州去卖,这他头天在东关场买的。只见李长杆子把洁白的汗巾往肩上一搭,"嘿"的一声,架架车上千斤柴花子随着李长杆子小腿上的肌肉鼓起,山一般向前移动起来。 东关场到王场这段路,八十年代还是碎石子铺成,一溜儿的下坡至王场。李长杆子凭多年的拉车技巧和对路况的熟悉,赶凉快一路小跑向王场方向飞奔而去,经过的路边水田里不时飘来阵阵清凉的风,伴随着一浪一浪的蛙鸣,倒也格外舒服。这一口气李长杆子就跑到了距王场只有一公里的觉皇寺,突然"哎呀"一声,黑地里李长杆子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情急之中李长杆子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车把,架架车在五米开外才艰难地停了下来。 李长杆子迷糊了,这平坦的大路上是啥东西能把他绊成这样?他摸索着往回寻找,他的脚触碰到一坨梆硬的东西,坚硬无比,像是麻布口袋中装的啥硬物。李长杆子拎起口袋估摸了一下,怕是有一百多斤,应该是坨铁,干脆拉到废品收购站卖给王烂娃,还能换点钱。"李长杆子心里暗自思忖,"一大清早这是天外来财呀,运气不错,哈哈!"想到这儿,心里不禁一阵窃喜,拉车的脚步也更加轻快起来。 李长杆子用力拍打废品收购站的大铁门的时候,东方天际才隐隐的鱼肚色。收购站经理王烂娃从窗口缓缓伸出圆滚滚的胖头,开口就骂,哪个鬼迷日眼的,这一大早就在拍门,叫魂啦!李长杆子回骂到,"龟儿子王烂娃,我是你李幺爸,给你搬坨好东西来,你龟儿子还不知好歹",王烂娃还没睡醒,翁声翁气地回到:"管你啥子东西,放门口,我起来就给你称,你下午过来取钱。"说完把头缩了回去。 这天李长杆子的生意特别的好,一架架车的柴花子早早地就让一个机关食堂司务长看中,6分钱一斤成交,成交收钱还不到下午两点。 李长杆子心里惦记着那坨绊了他一跤的那过坨东西还在王烂娃那里,多少也能卖点钱,拉着空架架车格外的轻快。 李长杆子到废品收购站的时候,王烂娃端着他那满是茶垢的茶缸,正打量着那废铁坨坨,那铁坨坨通体锃光瓦亮,侧面布满大小不等蜂窝状窟窿眼。李长杆子的到来王烂娃并未注意到,突然发现李长杆子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可王烂娃是谁,在废品收购行当里摸爬滚打多年,金银铜铁锌哪样没碰过,啥人没见过。 王烂娃见李长杆子眼里带有凝视的目光,便招呼道:"哟,李幺爸,你今天硬是撞到财神了哟,这么早就把劈柴卖完了?"李长杆子并没有回答王烂娃带着恭维的问话,盯着那坨铁。你娃娃又想哄老子,面对李长杆子冷不丁的一句,王烂娃突然惊得一脸的横肉抖动。"你娃娃又吃了老子的斤两呀,重新称一次"。李长杆子说道。王烂娃被李长杆子头一句话吓得手中的茶盅差点掉到了地上,但他后面补上的那句又让王烂娃把心一下子又放到了肚子里。 "来,李幺爸,这么热的天先啄一口,不会少你的斤两",说着王烂娃热情地递上茶盅和那副肥胖的笑脸。"你这坨是生铁,连麻布口袋一共九十八斤,每斤一角二分钱,总共十一元七角六分钱,你那么远拉过来,我自己掏腰包,给你凑个整,总共12元,没意见吧?"看到王烂娃递上的热情和那双狡黠的眼睛,李长杆子更加的不放心了,他推开挡着口袋的杨烂娃,重新把口袋放到了台秤上。 王烂娃的称并没有缺斤少两,李长杆子把钱放到了平时装钱的小口袋里,收紧袋口往裤裆里一扔,扎好腰带,一口将王烂娃的茶喝得底朝天,拉起架架车往家里赶去。一路上李长杆子的高兴自不必多说。 话分两头,李长杆子拿钱离去后,王烂娃开始仔细端详辨别这坨像铁又不像铁的坨坨到底是啥东西,说它是铁吧,用磁铁试了一下,没磁性吸不起来,说它是铝,又硬邦邦,死沉死沉的,到底是什么呢?说它是金子,就更不像了,黑不溜秋的,跟金子根本沾不到边。王烂娃决定先将它放到自己睡的床底下,等有空闲了再带去成都找专业人士辨认。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又过了两三个年头,李长杆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种着他的地,做着柴花子生意,王烂娃照样经营着他的废品收购站。 这天恰逢东关场赶集,场上人山人海,李长杆子正忙着收购山民背到集市上的柴花子,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了问他的姓名,住址,就把他带到了街边一辆吉普车上拉走了,人群一片哗然,李长杆子这是咋的了? 傍晚的时候李长杆子回到家里,坐在屋檐下半天没出声,突然间他拿起斧子向架架车奔去,噼里哗啦就是一顿乱砸乱砍,好好的架架车转眼就变成了一堆废柴,家人闻声赶来,拉住气出如牛的李长杆子,让他喝下半碗冷米汤才静了下来。李长杆子这才缓缓向众人道出了原委。 原来两年前李长杆子大清早绊到的,确实是坨金子,但不是黄金而是一坨含金量很高的乌金矿,王烂娃以废铁的价收了去,但他也并不知道这是一坨金子,只是当时直觉告诉他,这东西比铁贵才收了下来,天长日久,连王烂娃都忘了放在床底的那个铁坨坨。 王烂娃的物资回收站属于县物资回收公司管辖,物资回收公司又常和银行部门有资金关系上的往来,这天县物资回收公司领导和银行工作人员一起来到王烂娃所在的废品收购站进行核账,随同到来的还有银行一位退居二线的老头。老头没有实质性的工作,加上一天赶路下来也有些累,便想到王烂娃的床上躺一躺,他的脚无意间踢到了床下露出的麻布口袋,脚趾扯心的疼,"啥东西这么硬?",在好奇心驱使下他决定打开看看......。 再后来王烂娃被抓了,是在成都黑市上卖那坨"铁坨坨"时被公安部门抓获的,一同被抓的还有那位退居二线的银行老头。, 李长杆子又新买了架架车。年年岁岁的往返于那条他曾经捡到过一大坨金子的路上,心里也不再期待再捡到金子了,他说自己这辈子就是拉板车的命呀! 偶尔还会有人对他指指点,习惯了,就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