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发:拂晓哨位(fxsw2021) 作者:杨昌贵 前线观察指挥所 1986年8月中旬,在八里河东山之巅,一个符合我军现代战争条件下野战工事标准的掘进式坚固炮兵观察工事临近竣工,就以"独创、坚固、隐蔽、防炮、防化学、便于观察"等优点赢得了各级首长和同志们的赞誉。副师长张辰看过工事后,把手一挥:"导弹穿不透,大炮摧不垮,老山战区一流工事!"就在这个工事竣工后的一次炮战中,敌人向这个高地发射炮弹近千发,附近一个炮观被炸塌,牺牲4人,而我们这个炮兵观察所却安然无恙。一时间,慕名前来参观者,无不交口称赞。摄像机的镜头纷纷对准了这个天上看不见、地上难发现的观察所。 我们这个观察所只有8个人,凭着各自的两只手和一把铁、一把镐,在5平方米的山峰上,冒着随时都可能遭敌炮击的危险,挖掘青石和风化石500多立方,掘土400余立方,开凿出一条直径为1.4米、高2.5米、长15米的圆柱形立体坑道;两条短坑道与之相交成"ㄈ"形,全用轨道钢和钢骨架构成。坑道顶部覆盖厚度达8至10米。通道一端设有两个1.5平方米的观察工事。透过观察孔,可以看清当面越军的全部阵地及活动情况。由于集其他工事的优点于一体,所以人们都称它是"老山一流工事"。艰难重建 部队接防后,我们便投入到一边打仗、一边加修工事的紧张战斗之中。由于原接防工事是简陋的野战工事,我们从那时起,8名同志凭着自己的双臂和脊背,从300米外的地方,背来3000多个装满沙石、泥土的防潮袋开始对原来狭小、阴暗、潮湿的工事进行大翻修。 7月13日,焕然一新的工事,以"坚固、隐蔽、宽敞"重新出现在八里河东山上,尤其是那得天独厚的宽敞使人感到真像个"家"的样子。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我们为有这样一个"家"而庆幸的时候,一道命令从团作战室传来。 根据战斗需要,我们准备再构筑一套炮兵观察所。这是一项新任务,也是一道必须服从的命令! 为了战斗胜利,我们必须搬家,而且还要重新建"家"! 搬家,对当兵的来说,本是件平常的事。我在军营里度过了12个春秋,曾搬过50多次家。唯独这次,使我彻夜难眠。因为,这次战场搬家,非同寻常。 困难之一:家在何方?一个搬字,需要的是血、是汗,那是何等的滋味呀? 困难之二:人力不足。几个人轮流昼夜值班,还常有人生病,又有几个人能修工 事呢? 困难之三:工具简陋。仅就能用上的一把锹、一把镐,在大青石、风化石上动土,又谈何容易? 困难之四:敌人出其不意的冷枪冷炮…… 但是,为了战斗胜利这个全局,必须搬!团首长的话再一次在我的耳边回响。于是,我开始在自己的脑海里描绘那个属于自己8个人的"家"的蓝图。我也暗暗下定决心,"不搬则罢,要搬就要搬进第一流的工事。" 一幅重建的蓝图,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开始付诸实践。 61师后勤部运输科长魏燕卿在前沿观察所 血染芳华 7月20日以来,老山地区出现了百年不遇的暴雨,山洪暴发,通往前沿的交通要道,路断桥塌,后勤供给中断己1周。就是在这极度艰苦的时刻,战士们仍为修筑工事而拼搏着。 7月23日夜,正在开掘中的炮观洞口顶部出现了大塌方。 7月24日早是7点,大雨如注,战士陈云、张小鸿啃了几口压缩饼干,就早早地来到了通道里。看到洞口处塌下的一大堆淤泥,他俩抄起铁锹便拼命地铲了起来。雨水沿着他俩的脊流淌,泥浆飞激到他俩的身上、脸上,他俩也无暇顾及。他们干了3个小时,淤泥被铲除了一大半。此时。就在他俩同时将铁再次插入泥中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弹片、碎石、泥土和着股红的鲜血,盖住了他俩的面部和胸部,他俩被地雷炸伤了。战友们去抢救他们的时候,那堆塌下来的泥土已被染成了一片殷红,在发热、在发烫。 他俩各自失去了一只眼睛,面部和胸部多处受伤。可是当军工准备抬他俩上担架的时候,他们还说:"你们很辛苦,扶着我俩走下去吧!"军工连指导员葛剑锋强忍着泪水说:"不!我们抬!"可大家听得出来,那是从心底里哭喊出来的声音。"连长连长,半个皇上,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是旧军队里的说法。在我们人民解放军里,则截然不同。此时,我能得到的并非是什么黄金,而是一身的稀泥,十多个血泡和56颗地雷。 7月26日,瓢泼大雨再次冲塌了正在开掘中的炮观工事,一大堆淤泥堵住了坑道口。挖,前面已有血的教训;不挖,任务怎么完成?这天夜里我又失眠了。 7月27日早晨7点,大雨如注,鸟儿归巢,蜻蜓和蝴蝶都纷纷栖息在芭蕉叶的背面避雨,唯有那只雄鹰还在雨中翱翔。在炮观坑道口,全身湿淋淋的我正猫着腰,用双手抓那堆塌下来的泥土。雨水沿着两腮流到身上,泥浆溅满了全身,白皙的脸庞上涂满了黄色的"胭脂",只有那对明亮的眼睛在闪动。忽然,我双手从泥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颗圆圆的东西,1颗,2颗,3颗………一共挖了56颗地雷。 当战士们放心地用铁锹铲那一堆我用双手抓过的泥土时,我オ露出了一丝笑容。汗洒东山 在敌火力下构筑地下工事,是一项高强度、大危险的劳动。我们秉承着"宁愿修工事累死,也不让越军炮弹炸死"的理念,发扬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作风,夜以继日地突击施工。 无线班长王公朝,人称"小钢炮""。在开掘工事的1个多月里,他每天都在阴暗、潮湿,只有1.5平方米的观察工事里,挖那条直径1.4米、深十多米的圆形坑道。随着坑道的不断加深,下面的光线也越来越暗。在下面作业,就像井下的矿工,只能借助一盏马灯的微弱光线,双膝跪地,用小铁锹一点一点地凿,一点一点装。由于坑道深、直径小,雨天,里面阴暗潮湿;晴天,里面又热得像蒸笼。 那天,我在坑道外与他相见,只见他赤着背,提着盏马灯,刚从坑道底爬上来。浑身湿淋淋地沾满了泥土,脸上有一道道发黑的汗迹像化了妆、准备出场的演员一样。我迎上去和他握手,感到他的手心和常人的不一样,掰开一看,原来是一个个紫色的血泡。我动情地问:"很疼吧?"可他却微微一笑:"没关系,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啊,"小钢炮",多么好的战土啊! 1986年8月20日,老山战区第一套坑道式立体化工事落成了,比原计划提前1周时间完工。 工事落成那天,开掘者们破例自费买来几瓶香槟酒,为战斗胜利、为一流工事干杯! "一流工事",这是我们这些开掘者,用智慧、鲜血和汗水浇灌的结晶! (作者时任步兵第182团122榴炮营连长)